阴沉了一天的东都终于在太阳下山前的一刻迎来了云开雾散,而太阳也在落山之前留下了一道道美丽的余晖,苏游便在这样的余晖中独自骑马来到了醉月楼。

    “苏先生果然是守时。”迎接苏游的正是夏高的贴身长随夏虎瑙,他见到苏游的到来后,远远地点了点头。

    “原来夏老哥早已来了,真是惭愧。”苏游把马交到一个小跑堂的手中后,赶紧在夏虎瑙的导引下往前走去,还没走几步,却见夏高已是迎了出来。

    “苏游来迟了,抱歉抱歉。”苏游虽如此说,但心中并没有多少抱歉的觉悟,本来约好的是日落时分嘛,现在太阳也才刚刚落下,并非我苏游迟到,而是你们太心急了。

    “正好!正好,横波请。”夏高站定后等苏游走了过来,随即转身与他肩并肩往早就定好的雅间走去。

    进入雅间,自然是左昭右穆地落座,两人虽是只见过几次面,但交情这种东西却在互相利用中铁了起来,自然无需多做寒暄。

    “横波当日问我是否有开钱庄的打算。”夏高还未等酒菜上来,便已开门见山地重复了苏游当日之语;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喝酒吃菜来的,他一个时辰几十万上下,苏游也是日理万机,他觉得两人都应该会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聊天方式。

    “老哥,你怎么看?”苏游却似乎一反常态,此时的他就像狄仁杰面对元芳一样,显得胸有成竹。

    “恕我直言,现在我虽然有开钱庄的实力,却已失去了最佳时机。”夏高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开钱庄的最重要因素便是信誉。在圆壁城招标会以前,夏高有钱,但没有多少影响力,那时的他并没有开钱庄的实力;但圆壁城招标会结束以后,他的声望已非同小可,可他却觉得失去了最佳时机。

    那么,他现在最痛恨的应该是钱庄这种新生事物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而这始作俑者,不就是眼前的苏游吗?他到底该庆幸与苏游的相识,还是该郁闷与苏游相识得太晚呢?

    “苏游并不如此认为,圆壁城招标会虽然是一个吞金的最佳时机,但也只能说是相比于往常而已。老哥可曾留意圆壁城周边土地出让的消息?”苏游摇了摇头,夏高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正因绝大多数都做如此想,才不会有更多钱庄的出现。

    “我听说齐王使用大手笔收购上来三千七百多亩地,每亩的平均价格在五百贯上下,就算最后的出让价翻上一番,总交易额也不过四百万贯罢了,相比于几十家商会往钱庄一存就是一两百万贯,这四百万贯的交易额…”夏高的分析也并没有错,圆壁城招标会开始前,由于朝廷的硬性规定,朝廷指定的东都最大的三家钱庄的吸金总额达到了四千万贯以上。

    “老哥想当然耳,最重要的是,你的情报还是半个月前的情报。”苏游摇了摇酒杯中的三勒浆,轻轻地笑了起来。

    “哦,横波何以教我?”夏高被他这么一笑,倒有些面红耳赤,他最近全力以赴为了圆壁城的事,的确是对周边土地的出让信息少了些了解。

    “我跟老哥交个底吧,齐王当初收上来的地契总面积是三千七百多亩没错,但经过我们的仔细丈量以后,可以出让的土地超过了四千亩,而土地出让的价格也不是一两千贯能够打住的,因为目前我们已经收到了许多三千贯每亩的收地意向,但我们对于这个出价并不满意。”苏游说起土地出让价的情况,真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他当初与杨广说的只是两千贯出售,但与夏高说的时候,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什么?难道横波想继续搞竞标会?”夏高听到这消息,虽然不知真假,还是感觉有些惊讶。

    “然也!价高者得,这是大势所趋了。如果这四千亩地的价格能炒到每亩五千贯,那么竞标会的交易总额就能达到两千万贯,吸金总额呢?”苏游终于抛出了最大的诱饵,也爆出了土地出让仍然采取竞标的消息。

    “你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啊。”夏高对于苏游的话不置可否,却先是想到了他未来的处境,如果土地出让采取暗标的话,苏游不仅能结交许多门阀,还会获得富商们的大量回扣。不过,真要是采取暗标的话,或者主持这事的人也落不到苏游的头上了。

    “我也知道自己这是吃力不讨好,但圆壁城承建的事已经吃力不讨好一次了,我可不希望连最后一个看好我的人都失望而去啊。”苏游一脸人在家湖身不由己的表情,他说的那个人明显就是杨广了。

    “先不说你的处境,横波又怎么保证这出让价能到五千贯?横波又如何保证这两千万贯为我所用?”夏高当然也明白苏游的苦衷,但他来此并非听他诉苦的,于是很快回到了正题上。

    “我当然可以说出原因,不过老哥得答应给我一个分成,给我一成利润如何?”苏游却不立马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吊他的胃口。

    “一成?那就是说你只投入技术股,就要拿百分之一的干股?”夏高听到苏游这种明抢的强盗行为表示无语,现在钱庄借贷利率基本能保持在百分之十左右,苏游拿一成利润的话,就是直接获得百分之一干股了。

    “我觉得这并不过分,就算此次钱庄能把两千万出让款全部吸掉的话,我也只能得到二十万贯,也才刚刚好能买一块马球场那么大的地而已。”苏游继续给夏高算细账,不过他这种举手投足间就想赚到别人赚几十年才能赚到的钱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横波打算如何做呢?如果可行的话,老哥又怎会吝惜这二十万贯?”夏高听苏游说得淡定,也不由相信他并非异想天开了。

    “我先说说老哥开钱庄的好处吧,老哥如今有了水泥的配方,又承建了圆壁城,这在朝廷之中可是备了案的,以后朝廷有什么大工程肯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老哥了。圆壁城这种工程嘛,只是个几百万贯的小工程罢了,老哥应当把目光放在挖运河修长城这些大工程上啊……”

    苏游娓娓道来,夏高感觉一阵豁然开朗,听他这么一说,自己果然是有些目光短浅了。圆壁城无疑是一个里程碑,朝廷尝到了甜头后,以后挖运河修长城这些工程真就说不好会承包给商人,而这些大工程动辄几千万贯,不靠钱庄的话那显然是不行的,自己为何要心甘情愿地给别人开的钱庄分一杯羹呢?

    “横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请继续。”夏高见苏游听了下来,忙举酒饮了一杯,表示自己正在洗耳恭听。

    “那四千亩出让地现在已经被分成了一百八十多块,到时候会有一个可以容纳两千人的会场让想要购地的人前去竞标,我还会找一些托儿,比如与咱们有民族仇恨的小野妹子什么的,那时候的土地出让价,也许只有大罗金仙才能预测到底是多少了。”苏游说到“托儿”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拜会一下那些外国朋友了,毕云涛巴德什么的都会是首选。

    “横波还是没说咱们钱庄怎么赚钱呢。”夏高听到苏游的拍卖计划,竟是一阵毛骨悚然,但听到最后却又是兽血沸腾,显然这个时候他已有些意动了,竟然脱口而出的是“咱们的钱庄”。

    “其实,出让土地实行拍卖模式并不难让人猜到,但怎样吸收这些流动的钱才是重点。而我所要提出的钱庄的精髓便是流动钱庄,上门服务。老哥你想,你在竞拍土地发觉钱不够用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说可以借给你钱的时候你会如何做?我今天要谈的便是这种服务,咱们到时候派上几十个服务人员进入拍卖现场,现场放款,效果一定会很不错。”

    直到此刻,苏游才抛出了自己的全盘计划,夏高听完,自是大呼过瘾。

    “放款是没问题,但抵押物的审计工作似乎有些难度。”

    “老哥忘了地契了吗?地契是官府直接发下来,哪会有什么问题?”苏游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终于消除了夏高最后的疑惑。

    “横波,你的一成利润没有问题。我明日便开始筹款,说到筹款今天还有个襄阳富商来投,可惜我目光短浅,生生把他给拒了。”夏高听苏游说完,终是下定了决心,说完了自己的遗憾后,随即又补充道,“对了横波,我还欠你十匹马呢,还有水泥配方我也没经过你的同意就……”

    “老哥言重了,向朝廷献出配方正合我意。至于马嘛,我现在已经太多了。”苏游倒也看得开,毕竟做大事的人不能执着于眼前的小利益不是?

    “横波做如此想,老哥还有何话说,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培训钱庄服务人员的事?”夏高终是放下了心,不过对于钱庄的专业人才,他还是有些迷茫。

    “老哥放心,我这两月都不用上班,早上可以抽出一点时间的,你尽快把人员找齐,然后通知我。”苏游得到了夏高的保证,自然也要表示自己付出的,随即他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夏子腾,随即说道,“子腾欲加入我那马球队之事?”

    “别理他,他就是瞎胡闹。”夏高当然知道苏游所指,但他虽然看好苏游的商业价值,却并不看好他的政治前途。夏高敢和苏游交往,是因为他是给杨广办事的,这就注定了没有人敢动他,但他却不希望侄子也上苏游这条贼船……

    “既是这样,苏游告辞了。”苏游点了点头,也了解了夏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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