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我已经看到了尽头。”

    一直到此时,韩恩菲才静下心来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但她却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那张清隽的面容,因为所有心神全部都被那双眼睛所吸引,灵动的眼神宛若黑洞一般,让人无法控制地缓缓沦陷,发自内心的真诚与纯粹更是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韩恩菲再次开口了,“看到了尽头,是什么意思?”

    “是时候结束了,是时候放弃了,是时候……”李容夏的话语一个紧急刹车就这样停住了,后面的话语终究没有能够说出来,深邃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错杂的情绪在汹涌着,但仅仅只是片刻,随后就再次收敛起来。

    “我知道参加节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竞争,意味着和别人争抢出道的机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竞争,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我知道他们多么迫切多么紧急,我已经赢得过一次出道机会了,现在又……”

    说着,李容夏的笑容就这样绽放了开来,无奈而苦涩,“如果我是其他练习生的话,我也痛恨着我这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决定出演节目就已经消耗了无数勇气和决心。

    “但是……这应该就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想要抓住它。我想要重新站在舞台上。”

    如此朴实的话语,没有豪情万丈,也没有破釜沉舟,只是微笑地娓娓道来,就如同刚才的那一句“我只是喜欢”一样,言语渗透了力量,沉甸甸地压在韩恩菲的胸口,隐藏在背后的苦涩和绝望是多少鲜血淋漓的伤口换来的,旁人根本难以想象,只是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即使韩恩菲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每一位前来参加节目的练习生都有自己的故事,作为节目组工作人员,她是不可能被轻易打动的——再动人的故事,再迫切的渴望,重复百遍千遍之后也不再具有力量。

    她需要保持客观的立场。

    但是韩恩菲看着眼前笑容依旧的李容夏,鼻头却忍不住微微发酸,话语背后的沧桑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这让韩恩菲有些狼狈,沐浴在李容夏的目光之下,她不由自主地低垂下视线,窘迫地揉了揉鼻子。

    然后,韩恩菲就看到眼前递来了纸巾,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两汪清澈明亮的眸子之中。

    “这是经纪人帮我准备的,他担心我可能会失态,但是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会,我不会哭的,我要好好享受这个过程,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留下遗憾。”

    李容夏的嘴角再次轻轻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韩恩菲顿了顿,没有能够忍住,又好气又好笑,结果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落下来,她一把从李容夏手中扯过纸巾,快速擦拭了一下眼角——被采访者没有事,反而是她这个采访者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真的是太丢人了。

    控制住情绪之后,韩恩菲还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我刚才看到,在简历上,你预测自己最终的名次是十一名,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更高一些吗?”

    “如果是梦想,那么自然是越高越好,既然做梦了,那就要做大一些;但是,对我来说,十一名就已经足够了,那就是宝贵的第二次机会,没有必要奢求更多。”李容夏是如此坦然又如此诚实,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却在残酷的现实和冰冷的黑暗之中渐渐被磨平了棱角,强大的自信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韩恩菲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早就不是依旧相信梦想的年龄了,“r-101”对于她来说就是一档节目、一场生意、一项工作,没有更少却也没有更多。

    但今天,韩恩菲能够在李容夏身上感受到伤痕累累的赤子之心,在经历岁月摧残与打击之后依旧鲜活地跳动着,这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令人心生艳羡。

    即使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客观,不应该越界,但韩恩菲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希望能够取得好成绩。”

    尽管后面还有更多想法,但韩恩菲还是强忍住了,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底线。

    “谢谢。”李容夏说道,因为没有等到韩恩菲的进一步指示,他不得不再次询问到,“那么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韩恩菲这才想起来,“嗯。嗯嗯,可以了,你现在就到隔壁摄影棚,录制个人表演,外面工作人员会指引你的,然后,你让外面等待着的练习生进来。”

    “好。”李容夏礼貌地回应到,而后鞠躬表示感谢,这才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房间门关闭,韩恩菲探头望过去,得到了确认,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最后时刻居然不知不觉地屏住呼吸,等待李容夏身影完全消失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今天的工作真是失败,但意外的是,心情不错。

    敲门声再次传来,韩恩菲抬手扬声说到,“进来”。

    同时,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又喝了两口水,情绪已经完全沉淀下来,重新回归自己的专业身份。

    “不行,再次面对练习生,应该严厉一些。”

    韩恩菲暗暗地这样想到,看着迎面而来的练习生就扳起了面孔,正在进屋的金在奂,脚步就不由微微停顿了一下,肌肉也僵硬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她看起来表情那么难看,糟糕!”

    而此时,李容夏礼貌地与金在奂颌首示意之后,让开位置,等待金在奂进入房间,转身就可以看到迎面走来过来的金宇彬,低声说到,“现在才隔壁摄影棚录制个人表演。”

    金宇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主唱的部分?那么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车子里拿吉他,五分钟就好。”

    伴随着时间的流动,摄影基地渐渐变得繁忙起来,不仅只有练习生们,还有经纪人们,还有工作人员,视线里来来往往全部都是人潮,拥挤不堪,所以金宇彬劝告李容夏把吉他留在车子里,没有必要背着到处走,避免碍事。

    李容夏点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必要着急,现在时间还早。我看练习生才到了四分之一左右。”

    转过头,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身影挤满了整条走廊,朝气蓬勃、隐隐期待的雀跃正在翻涌着,男生与男生聚集在一起的滚烫热气正在碰撞,“r-101”的气氛慢慢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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