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全城的百姓都是早早起来,准备去衙门前观刑,看边载德被斩首。

    秦三郎他们比一般人起得早,是卯时准时起来操练,水富栈有个极大的后院,他带来的将士可以在院子里训练。

    辰时,训练结束,水富栈的高东家来喊他们去吃早食,还说了:“今天的早食不算银子……免费给各位军爷吃~”

    东家说话的时候,声音虚弱,还有点颤抖,他不是害怕的,是身体还没有恢复。

    水富栈算得上是高水县有名的栈,县城里乱了后,唐县尉要高东家把水富栈变成黑店,所有入住的商、富户全都要上报给边总管、钱启文,看见有长得漂亮的人,不拘男女,不拘大小,也要上报。

    总之就是要坑害过路人,不要放过住进栈的任何一个人。

    高东家不乐意,一家子就被关到栈地窖里,由边家人掌控了水富栈,是前几天县城大清理的时候,才把他一家子给救上来。

    可高东家的次子被关了几个月,是生病没了。

    高东家跟余下的长子活了下来,两人的身体却出了不少毛病,如今还没好,可水富栈是高家的祖业,得尽快开起来,不能让祖业荒废了。

    好在边家人经营栈的时候,唐县尉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如今他们靠着那些粮食,得以继续开张,又迎来秦三郎这一百多人的大主顾,算是比县城其他铺子恢复得好了。

    “早食不要钱?高东家,那你可是要亏不少,我们这么多人,能把你的存粮给吃空了。”金百户很高兴,是调侃了一句。

    高东家笑道:“边家畜生就要死了,这是喜事儿,而他们能遭到报应,全是军爷们的功劳,我们理应回赠军爷一顿饭~”

    说完这一长串,高东家是扶着廊柱,喘了好一会儿气,金百户都怕他一口气上不来给过去了,忙道:“高东家的心意我们收到了,别说话了,我们这就去吃饭。”

    要是你死了,我们还住不住店了?

    高东家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军爷请……”

    又呢喃一句:“边家人死后,望这事儿就到这里了,别再出枝节了……不然还要死很多人,唉~”

    秦三郎练过耳力,这话说得小声,可他路过也听到了,很清楚高东家这话的意思……陇安府外被戎人占领过的四个县城,有很多事儿都是不能细究的。

    只因戎人被赶走的时候,这四个县城里是还有不少活人的,甚至有些衙门的佐官、衙役、司兵所的将士都被没有被屠杀。

    这些人为什么能活下来?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尤其是衙门里的人,可能是投敌了。

    可这一场大战跟毒虫病是已经死了很多人,许大将军不可能再大肆杀害那些临时投敌的人,是没有追究他们为何会活下来,只派人盯着,只要他们不继续给戎贼做细作就成。

    早食是在栈大堂里吃的,就是一大盆的炖黄豆,不过给加了点盐巴和油,还算是能吃。

    金百户郁闷了,这不要钱的东西果然是不好吃,他都想把碗给扔了,去外面买点好吃的来填肚子。

    可看见秦三郎带着小平喜坐下吃了,他也只能老实吃炖黄豆。

    吃完后,金百户问东家:“高东家,午饭吃啥?外面付钱。”

    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高东家笑呵呵的道:“在库房里看见几块腌渍的咸肉,中午吃咸肉炖黄豆,香着咧。”

    金百户的脸色有点精彩,把黄豆的祖宗给骂了好几遍,不过有咸肉吃,心情也好了不少。

    片刻,他脸色又变了,忙问:“那些咸肉在哪里?带我去瞧瞧,可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肉!”

    高东家一愣,明白金百户说的是什么意思,笑道:“金百户放心,那些咸肉是正经猪肉,是去年我们亲手腌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吃,戎贼就打来了……”

    高东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见兵灾的记忆并不好。

    可金百户不放心,朝他道:“不成,你还是带我去看看。”

    娘的,西北这地方邪乎,腌肉这东西,不查清楚根本不敢吃。

    高东家见他在意,只能喊来大儿子,带金百户去看咸肉。

    金百户去了三刻钟,回来后对秦三郎点头:“秦百户,咱们今天有咸肉吃了。”

    是正经肉,可以吃。

    不过……

    高东家的长子却盯着小砚台看。

    “不许看,小砚台很丑的!”小平喜是挡在小砚台面前,阻断高大昆的视线。

    高东家知道小平喜是秦百户的侄儿,是赶忙呵斥高大昆:“看啥看,还不赶紧去干活,栈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要咱们做呢。”

    以前的伙计都不再了,有投靠边家一起作恶被抓了,有扛不住死了的,所以水富栈如今没什么人。

    高大昆却拉住高东家的手,指着小砚台道:“爹,您瞧瞧,这位小郎君是不是很像燕家的那位少爷?”

    “燕家?那个燕家?”高东家被关了几个月,眼神被关坏了,离得远了,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个人影,且这段时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有些小事儿都忘了。

    高大昆却没忘,把自家老爹拉到小平喜面前,指着他后头的小砚台道:“就是大明府的那个燕家,一大群人坐着马车逃兵灾,路过咱们高水县,在咱家栈买过饭菜的。”

    “当时是嫌弃咱家栈不够好,想住宿却没住,只来买了很多肉菜,然后就走来的。”

    “来买菜的有个少爷,穿得不错的,还拜托咱们,要是见到一个跟他长得像的男娃,务必要留住,然后去官府报官,让官府给燕家送信。”

    “如今瞧这位小郎君,长得跟那位燕家少爷当真很像。”

    只是那位少爷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被当成管事般,在县城里给燕家队伍置办东西。

    高东家听罢,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也亏你还记得,都有两年了吧,是在陇山府被攻破的时候了,那时戎贼还没打到陇安府呢。”

    高大昆是连连点头:“对,正是那个时候,那少爷还给了咱们银子做报酬的,有五两呢!”

    要不是因为给的银子多,高大昆估计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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