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妇人双手怀胸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祝微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们弄堂里有这样好看的小帅哥?弟弟,你住几号楼?”

    苗香雪瞪过去一眼,警告祝微星:“别理她,老花痴。”

    祝微星其实知道眼前妇人是谁,二号楼麻将馆的钱老板,弄堂里的人都叫她阿珠。

    祝微星没把宋老太太的话放心上,只对两人礼貌一笑,姿态是真的好。再问苗香雪:“阿姨,姜翼在家吗?”

    苗香雪迟疑,似乎不知道,被那位阿珠抢白:“在的,睡觉呢。”

    苗香雪皱眉:“我都不知道我儿子在不在,在干嘛,你怎么知道?”

    阿珠理直气壮:“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我看见他从麻将馆外骑车往六号楼去。现在才十点不到,肯定在睡觉啊。你自己沉迷于杠牌停牌,儿子都不管。”

    “那也轮不到你老是盯着他,你年纪都快赶上我了,还打我儿子主意,老花痴!”

    “老娘才三十七好不好,有钱有貌,外面喜欢我的不要太多哦,你儿子想跟着我,我这富婆还要考虑考虑呢!”

    “他要是眼瞎看上你我能把他腿打断!”

    “你这个恶婆娘思想怎么这么落后!亏你每次来我麻将馆打通宵我还免了你的台费!”

    祝微星捏着手里的饼等她们拌完嘴重新看过来才道:“这是姜翼的早餐,阿姨方便带给他吗?”

    “乖囝,你还给他买早饭啊?”苗香雪讶异,又瞥眼对身边女人道,“我找微星当儿媳妇都比找你这个老花痴好!”

    “你愿意人家漂亮小囝还不愿意咧,真当你儿子是宝?美得你!”

    能听出这俩也不是真吵架,就是爱互相抬杠,祝微星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的牛奶铺最近开始卖手握筒饼,味道很好,答应了给他尝尝。”

    苗香雪却说:“但我不回家,派出所刚给我打电话,我下礼拜就要去a市了,他们肯定听到风声,要我赶着过去一趟,我累得连觉都来不及补。”

    阿珠忙说:“钥匙给我,饼也给我,我可以带!”

    “要死啦你!”苗香雪尖叫,转手就把钥匙硬是塞给祝微星,“微星你自己去吧,不要紧的,直接开门,东西和钥匙一起放桌上就好。”

    祝微星还在迟疑,苗香雪已错开他走了,边走边叮嘱:“钥匙收好,不要随便给乱七八糟的人!我来不及了,已经迟到半小时,那俩警察可烦人的。”

    说完根本不给祝微星拒绝的机会,苗香雪风风火火走远,只阿珠还在后面骂人。

    “老太婆!谁是乱七八糟的人!?”

    吼完一句立马又扬起风情无限的笑脸,对祝微星伸出手。

    祝微星还以为她真要钥匙,警惕地挺了挺背脊。却听对方翻了个白眼笑道:“怕个屁啊,小毛孩子真当老娘稀罕。是你刚说的新早餐店,有没有什么宣传单菜单这些的?拿来姐姐的麻将馆,可以帮你做做广告啊,不要你钱。我们麻将馆的生意可不是吹的,唉,谁让我就是喜欢小帅哥呢。”

    祝微星:“……”

    ……

    进到六号楼祝微星还在挣扎,他可没忘了上回撞见过郑照文不请自去时姜翼表现出的不满态度,人家那么多年的朋友,好心给带早餐都喂了驴肝肺,自己这半新不旧刚过期的仇家能得什么好待遇?怕不是要连人带饼一起被扔出去。

    想归想,姜家钥匙都捏手里,不去也得去。祝微星决定听姜妈妈的,打算把饼放下悄悄离开。

    磨叽着上楼,站在姜家门口,祝微星犹豫一秒,还是用钥匙旋开了门。

    一眼望去和自家差不多格局,只是家具极少,故而显得干净。空气中飘着淡淡香味,是不太高级的香水,一闻就知主人是谁。

    两间卧室门都未锁,大间敞着,小间阖了一半,有些昏暗,隐约能注意到床上躺着个人,一动未动,睡得正香。

    祝微星没好意思细看,小心翼翼把钥匙和饼都放在了桌上。为免吵醒主人,他特意脱了鞋,赤着脚踩进厅。

    本欲要走,又担心饼凉了不好吃,既然亲自送来,口味打折有些枉费他跑这一趟。祝微星又寻到厨房拿了两只碗,对扣着把饼放在里面,勉强保个温。

    忙完之后,欲满意离开,一抬眼却和暗处某双幽深视线对个正着!

    祝微星一惊,瞬间以为被什么大型猛兽擭住,怔了下才意识到是瘫床上那位匪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躺原地静静瞧着他。

    心知对方脾气的祝微星赶紧把来意一通解释,包括苗香雪给钥匙这事。

    说完却没听见小土匪回答,眼皮都没掀一下。

    是还没睡醒还是在想怎么骂我?不管如何,离开为上。

    祝微星暗忖着就往外走,才到门口,身后人兀的开口。

    “去哪里?”他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低沉沙哑,“让你走了吗?”

    祝微星莫名,又听姜翼招呼:“过来!”

    祝微星自然不想过去,这无异踏进猛兽巢穴一样充满未知危险。

    但他上门就是带着诚意,都决定和对方友好相处了,躲躲闪闪反而不够坦荡。

    于是,祝微星略一迟疑就走了过去。

    进门的同时,小土匪探出只胳膊,慢慢撑坐起来。薄被从他肩膀滑下显出一身劲健肌理,肩线腰线腹肌线,条条流畅,块块分明。

    祝微星早知姜翼身材好,毕竟这人从不好好穿衣服,哪天新闻发他在街头果奔都不足为奇。一整个夏天在外套个老头汗衫已是姜翼对人类文明的最大尊重,回了房间热得可以直接剥皮,坐起来打游戏好歹能留条裤衩,躺床上听音乐睡觉基本就被踢到床下,明的暗的,祝微星已不知道撞见过他暴露多少回。

    自然不会细看,但光是无意扫到,祝微星作为同性也要夸一句公道话,条件是真好,不管上还是下。也难怪那没钱买面膜在上会向祝靓靓要房子借住一晚,自己这窗口的位置的确是窥私的完美视角,太方便心术不正者滋长歹念。

    不过祝微星似乎只从自己角度去想象姜翼,担心对方吃亏,没意识到,这视角其实该是双向,他能把姜翼瞧个一清二楚,对方又怎么不能瞧瞧他?

    此刻那裤衩仍被挂在床脚,从姜翼腹部的人鱼线来看,薄被下显然空空一片。要换做过去的祝靓靓,鼻血都要喷出抛物线,但祝微星作为一个钢筋混凝土直男倒没觉什么不方便,硬要说勉强一点小尴尬,是初到人家里面对主人衣衫不整的局促,担心失了礼貌教养。

    于是祝微星又退开一步,给姜翼整理穿戴的空间。谁知对方丝毫没有不适的意思,反而支起一条腿,胳膊往上一搭,撑着下巴散漫的看过来,那姿势拍下一裱,能直接挂到卢浮宫去。

    “你来干嘛?”姜翼边问边把自己一头毛全揉成了稻草立在脑袋上,露出宽宽的额头,只几绺滑下落在眉心,显得视线更专注了。

    祝微星好耐心的又说一遍:“带了早餐,昨天答应的感谢。”

    “嘁!”姜翼不屑,“难道不是等不及为拿付威那白鸽高中同班同学的电话?那么虚情假意的饼,谁稀罕?”

    祝微星就是来送个饼,又不是送供品,还得多虔诚?这饼于他已经算很高级的伴手礼了,小土匪这号码不给他,那昨天干嘛去要?

    心内腹诽,但祝微星面上仍彬彬有礼:“饼早该给你,是前两天耽误了,我今天特意让沈叔加了料拿来。你要不喜欢,我去买别的早餐再给你也行。至于电话号码,你方便给我最好,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再想办法。”

    他语气不见半点急惶,有种无所谓的姿态。

    姜翼是最牙痒他这种清高劲儿的,除了台风那天被一神经病惊了下短暂露出几丝脆弱外,平日永远疏离悠缓一小模样,被逼急了说你好话都说得不情不愿。

    不同于姜翼的狂放原始,祝微星穿着一件米色薄尖领毛衣,里面一件白衬衫。版型仿得大牌,被祝微星那气质一衬,竟然又优雅又高级,不看材质根本分不清真假。衬衫熨得平整,领口处尤为挺括,紧扣在下颚之下,露出一截修长白净的脖颈,充满乖巧保守的精致感。姜翼若是语言文化好上一些,用一句“风情玉润,霞姿月韵”来形容那相貌气质都不为过。

    但姜翼搞不来附庸风雅,他只凝视着祝微星领口处未被遮挡的颈项。几簇日光自窗外洒落在眼前人身上,从耳后划过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珠色荧光,半透质感,衬得4d小人工艺品一样。

    祝微星话落还在等姜翼反驳,却见对方轻舔下唇,眼睫垂落,不知在看什么,发呆似的。

    “也不是……不能给你,”姜翼眸色一闪,又抬起眼来,“号码在手机里,手机嘛你自己拿。”说着笑了,下巴朝一边微抬。

    祝微星顺着他动作看去,一顿。

    指得正是姜翼盖着的薄毯下。

    祝微星冷静的脸上微微显出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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