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没见到大哥他们,我才推断这皇上应该没事。【小说文学网】而且,在我进来之前,太医院也没有听说宫里哪位出了事。此事定然还是有转机的。”凌怀玉看着她,声音微微提高了一度,略带安慰的话语让两个牢房里所有人都有点吁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们没事就好。”听到将军府众人并未曾受到牵连,谢玉心里轻松了许多,有些心神不宁的坐到了牢房里铺着稻草的小床上,低垂着眼帘十分安静。

    这所有事情说白了正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虽说并不后悔,心里还是对众人有着许多愧疚。尤其是凌怀玉,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以后,似乎一直在连累这个比自己只大了六七岁的小四叔。

    这样想着,她已然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立着的凌怀玉。一身青衫的他轮廓立体而深刻,眉眼深邃,但对着自己笑起来总有一种微风拂柳的感觉,清朗而明亮。

    他的气质不同于江溯流恍若谪仙的出尘,也没有四皇子风流不羁的洒脱,甚少穿华贵的锦衣,不及云帆的书卷气和苏家二公子的文弱俊秀,而是一直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般爽朗的温暖。

    他说话总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可却是实实在在自从她穿越过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一个人。虽说知道他的这些好原本并不是给自己的,依然让她十分感动。

    凌怀玉转过头看她,猝不及防就撞进这样看着极为复杂的眼眸里,这丫头似乎少了平日的没心没肺,眼睛里不再是一片无辜和闪亮亮的碎星光,却多了些十分柔和的东西。披着一头墨发看着他,那乖巧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就像以前在清凉山的时候,他十岁,每天被师父捉着辨别各种草药,她三岁多,顶着小小圆圆的蘑菇头,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跟着他漫山遍野的跑。

    烈日当头的时候,她粉嫩嫩的小脸蛋晒成了红扑扑的小苹果,软软柔柔的头发贴在脑袋和脸颊上。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放下小背篓,将肉呼呼的她抱到阴凉处,倚着树干一逗留就是小半天。

    再后来,她头发长到了脖颈,发梢总会调皮的跑进衣领里,大嫂用一根粉色的丝带替她扎起来。她还是跟在自己后面漫山遍野的玩闹,太阳毒了爬到枝头歇息,夜晚来了两个人躺在山坡的草地上看星星,头发乱了是自己笨拙的替她重新绑上的,在路上睡着是自己小心翼翼抱回屋子的。

    如果当年大伙没有归顺朝廷,如果不是他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总有一天这丫头会感情开窍,如果他能在皇上赐婚前就表明了心迹。那一切又会是怎么样,他不敢去想,一想就无法抑制那股想带她走的冲动。他还是她心里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四叔,而她,还是他可以在夜晚抱回房间里的那个小丫头。

    眼下她一头长发乌黑而浓密,长过了肩头垂到了腰际,那原本肉呼呼的小脸蛋没有了幼时的可爱,却越发多了少女的娇嫩和柔和神韵,两颊下小小的梨涡在笑起来的时候还是生动又惹人喜欢。分明正是他以前想象过无数次的样子。

    “玉儿。”凌怀玉神思恍惚,不自觉上前一步,一只手掌摸到了她正仰着看他的脑袋上,手心触及的地方是丝缎般柔顺的感觉。

    “四叔,你不用担心。我不怕,溯流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谢玉看着他面上带着许多惆怅,只以为这人心里担心顺带安慰安慰自己,冲他眨眨眼笑了一下,语气里十分笃定。

    凌怀玉摸在她墨发上的一只手停在了半空,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那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信赖和笃定,却偏偏,都不是因为他。他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了略显僵硬的一只手。

    一旁的文姑轻声叹了口气,将目光挪到了别处。

    “皇上,丫头和怀玉怎么可能毒害你么?这根本就不会的嘛,这样的话怎么能信?您还是快点差人将他们从牢里放出来吧,那地方又脏又臭的,哪是丫头能待的地方?”皇上的寝殿里,谢安邦半跪在地上,大着嗓门火急火燎的又解释了一通。

    从刚一听到这怀玉和丫头被捕的消息,他已经第一时间奔到了皇上这寝殿里,眼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偏生就得不到皇上一句爽快话。

    “谢爱卿不必着急,朕只是暂时将他们收入监牢而已,事情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自然不会给他们定罪的。”皇上搁了御笔,从奏折里抬起头看他,一脸的语重心长。

    语气里带着微微安抚,深邃的眼眸里却是透出精明而镇定的感觉,他自然知道那下毒之人并非养颜堂,没有人会那么傻将毒药下在自个送进宫的胭脂里面,这一但被察觉,不很明显死路一条么?

    再者,这养颜堂根本就没有毒害他的动机,下毒同时害死了他和梅妃也根本没办法从中得到任何好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这等事来,除了那个一直蠢蠢欲动的母后,他还真的想不出其他人选来。

    这一次要不是梅妃凑巧将那一盒唇脂送给了贴身宫女,那宫女又迫不及待的用上了和侍卫私会,双双毒死在御花园里,今日这江山可就真的得易主了。

    不过,眼下他还就得先关着这谢玉不可,几天前已经有人来报说是太后那宫里多处精心设防的机关尽数被毁,武艺高强的护卫一夜之间折损了大半,这是谁的手笔他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

    想不到那江溯流年龄越大性子倒是越发冲动了,若是不好好敲打敲打他,他是不是预备将京城这天给掀了?

    “皇上,既然还没有真凭实据···”谢安邦眼看着皇上一脸严肃的样子,语气里有安抚态度却没有丝毫松动,心里一急又要不依不饶的讨价还价了。

    “谢爱卿,是非对错朕心里自然有着一杆秤,你还是先回府安心等消息就好了。”皇上收回思绪,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出声截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我···”谢安邦一阵心急,连自称也忘了。

    “来人。”皇上拧了眉看他,已经冲着殿外喊了一声,带刀的侍卫应声进了殿,已经听见他语调沉着的吩咐道:“护送谢将军回府去。”

    “是。”侍卫应了声,已经来到了谢安邦的身侧,伸出一只手使了力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谢安邦无奈起身,看着皇上一脸不愿多言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跟着侍卫垂头丧气的往殿外走去,心里将那个当初怂恿他归顺朝廷的二弟恨恨的骂了一千八百遍。

    当土匪多好啊,非要屁颠屁颠的来当这个劳什子将军,整天跪来跪去,虚与委蛇,憋屈死个人。

    他一脸阴云的走到了殿门外,一把挥开了身后亦步亦趋的带刀护卫,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甩了袖子从台阶上蹬蹬蹬的往下走。还没走几步,一抬眼就看见了正拾级而上的江溯流。

    “岳父。”江溯流到了近前,礼数周到的唤了他一声,神态谦恭,眉眼和顺。

    “嗯。你是为玉儿来的?”谢安邦应了一声问了一句,看见他朝着自己点了一下头,语气里一阵苦恼无奈:“皇上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我说什么都没用,你还是莫要进去触霉头了。再碰一鼻子灰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同我一道,先去大牢里看看他们再说。”

    “嗯。还是进去试一试的好。您先去,我随后就到大牢。”江溯流抬眼朝着殿门看了一眼,眉宇之间不自觉凝结了一丝冷意,语气却依旧十分平和安抚。

    “那也行。我先去了,你随后再来。”谢安邦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摇着头下了台阶。

    江溯流缓步上了台阶,刚进内殿,四周就是一阵冷意传来。

    剑光缭乱,数十道人影已经倏然闪出,速度极快的将他团团圈围起来,几十把长剑在气氛凝滞的大殿里泛着冷冷的寒光连成一片,杀气逼人。

    江溯流素手立着,浑身都隐隐散发出冷冽的气势,清淡的眼眸微抬,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镇定自若的看向大殿里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已经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

    “都退下。”皇上挥了衣袖,不悦的拧着眉斥退了众人。

    “是。”几十个侍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重重帷帐之中。

    “给皇上请安。”江溯流周遭的冷意散了散,不动声色的敛了眸子,语气里带着些恭敬,清瘦的身姿依旧是十分笔挺,宛若秋日的青松秀竹般带着些料峭的疏冷孤寒。

    “免了。”皇上面色缓了缓,踱步到他面前站定:“刚才倒是让你受惊了,不过我这宫里最近不太平,侍卫们警醒些也是应当。”

    “皇上言重了。”江溯流依旧是面色淡淡的,语气恭恭敬敬。

    皇上目光落在他面容之上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冷冷哼了一声,这些年这人在他面前倒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确信闯进太后内宫的人非他莫属。毕竟,连城已去,这世间能悄无声息的避开他在寿康宫附近眼线的也当真是寥寥无几。

    深邃的眼眸里精光毕现,皇上脸上蓦的染上了些阴云,紧紧盯着他,语调陡然变了变:“言重?哼,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指使擅闯内宫,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臣不敢。”江溯流语气微微顿了顿:“荣阳公主变本加厉,臣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皇上突然挑眉,笑了一声,“十几年也不见你想出这样打草惊蛇的法子来自保,这眼下又是为何?莫非是为了谢家那丫头府外遇刺一事?看来朕还当真是给你指了个好媳妇!”

    眼见他突然沉默了一下,皇上心里更是将自个这猜测相信了个十成十。不过,这倒也算是意外收获,虽说有寒毒控制,他对这人一直还是存在着诸多戒备。

    一个从十岁开始就在他视线内,但一直清净自持,沉稳内敛几乎让他也看不出心中所想的人时刻放在身边,想起来总是不够安稳。

    不怕他冲动,就怕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什么也不在乎。

    “臣今日正是为玉儿之事而来。皇上睿智无双,定然是清楚这桩事他们两人不过是替罪羔羊而已。还请网开一面,放了养颜堂众人。”江溯流略一沉吟,并没有直面皇上的问题,而是轻叹一声说明了来意。

    “哼。和她们无关?朕自然知道和她们无关。不过和她们无关不假,和你却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你冲动行事,打草惊蛇,那边会狗急跳墙,要拐弯抹角的将这毒下进嫔妃的唇脂里来置朕于死地?”皇上冷冷哼了一声,蹙眉看着他,语调里十分不满。

    萧氏一族在朝堂上势力根深错结,若是没有一举除之的把握,他并不会贸然而动,因此这一遭也并不会动手肃清。事情牵扯到梅妃,自然有人比他要怒火冲天才是,给他们一点苦头先敲打敲打也不错。

    “此事因我而起,但凭皇上处置。”

    “凭朕处置?”皇上又是一挑眉,看着他神态突然缓了缓,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安抚道:“处置了你这月宫诸多事情谁来打理?行了,此事就到这里,朕待会就传旨放人。不过,下不为例。”

    “谢皇上体恤。”

    “嗯。”皇上看着他依旧是那样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略微放心了些,将手里的一个小瓶子递给了他,语带关切道:“这往年冬日都是寒毒最重的时候,下去好好调养调养。”

    “是。臣告退。”江溯流将瓶子握在掌心里颔首告退。

    身后的皇上眼看着他逐渐远去,唇角逐渐浮上一抹笑,哼了一声转身负手走回殿内。

    出了殿门的江溯流将掌心的小瓶子握了握,骨节分明的一只手青筋毕现,冷凝的眉眼冰霜凝结。他顿了顿步子,将那只小瓶子不动声色的收入衣袖之中,缓步下了台阶,胜雪的白衣远远而去,身后巍峨的大殿和周遭空旷肃穆的宫帷逐渐在他身后化为虚无。

    将养颜堂诸人投入了大牢之中,郁结多日的司空昊终于舒了一口气,回府之后便迈着大步去了瘦老头的炼药房里。

    “给皇子请安。”

    “如何了?”司空昊抬眼睨了他一眼,语调里带了些不耐烦。上一次给谢玉下的情蛊根本没起任何作用不说,反倒是让他被人狠狠奚落了一顿,一度对这人的本事产生了怀疑。

    不过这一次带进宫的千日红倒是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一击即中,只是可惜那梅妃好巧不巧将那盒唇脂转手给了自个宠爱的宫女,让她和皇上躲过了一劫。眼下看来,还是得好好研究蛊物才行。

    “回皇子,这蛊物着实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培育的,容小老头再多些日子,一定让皇子满意。”瘦老头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湿汗,诚惶诚恐。

    这三皇子是个性情暴戾的,早知道不要投靠他才好。上一次他精心培育的蛊物被一脚给踩扁了,此刻要在数日之内再培育几只,如何可能?不过看样子,他也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了。

    “再多些日子?”司空昊紧紧蹙眉问了一句,朝室内看了一眼,语气里十分暴躁:“行,本皇子再给你一月时间,若是到时候还是毫无成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小老头知道了。”

    “哼。”三皇子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身后的瘦老头又是不自觉用袖子拂了拂冷汗,转身一脸哀叹的朝屋内走去。却不料轰的一声巨响,屋内突然火光冲天,一道身影如疾风骤雨般朝他而来,他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颈上剧痛,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司空远提着他的身子掠出了院墙,不过片刻工夫,已经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这刑部大牢分为两块,进门一直往左是往常关押人犯的地方,养颜堂众人便是被关在了这左边。

    而进了牢门一直往右,再过一道铁门走到这牢房深处却是俗称的死牢,专门关押穷凶极恶重刑犯的地方。里面常年阴暗,不见天日,除了木架上铁盆里燃烧的烈火,四处都是黑漆漆一片,而仅存的一些人终日披头散发,鬼哭狼嚎,面对面看见也是阴森森如同鬼魅幻影,一脚踏进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司空远一身冷寒步入牢房之中,往左边瞥了一眼,拎了手上的瘦老头直直往右边最里面而去。

    铁门发出沉重的响声如同地狱鬼魂的呜咽,他大步而入,将瘦老头一把扔在了地上,身边已经有人急忙躬身过来,递上了微湿的软帕。

    司空远接过帕子,面无表情的擦拭了双手,一扬手将那帕子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盆之中。

    微湿的帕子发出嗞啦几声响,火光如鬼火般猛地窜了几下,帕子已然寻不到一丝痕迹。

    身后有人躬身抬上了铺着刺绣锦锻的宽大软椅,他顺势靠了下去,勾了唇角道:“都招了么?”

    低魅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森然的牢房里,让地上靠墙跪着的众人都是浑身冒起了一阵寒气,身边已经有一身黑衣的高挑人影躬身道:“爷,还没有。”

    “没有?”司空远语调微扬,从唇角溢出一声冷笑:“这么长时间了,几个太监都驯服不了,爷养着你们何用?”

    牢房里景字辈侍卫心中都是一阵冷汗,唯有他身边的景一一阵嘀咕。

    什么叫几个太监?大清早得了消息的主子可是二话没说将司饰监四十多号人提了过来,将司饰监翻了底朝天。

    不过,不得不说这幕后一只手有些功力,将东西已经销毁的干干净净,不见丝毫踪影。

    “上了几遍刑?”司空远往后靠了靠,看了不远处暗黑一片,又问了一句。

    “回主子,三遍。”

    “三遍?”许是没料到这平日一个个看着十分老实的小太监骨头这么硬,司空远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接着道:“想必是罚的轻了,继续。”

    “是。”景一应声,给不远处同样站着的人影打了个手势,那墙角边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传了过来。

    透过泛着蓝光的暗火,只看的跪在地上的众人影已经是顺溜的衣衫破碎,隐隐可见斑驳的血痕。司饰监的太监不过是管着宫中诸位贵人的花儿粉儿,多半都是些细皮嫩肉的。

    此刻看着这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四皇子亲自过来,已经知道他们多半是鲜少生机了,以前四皇子将一个对梅妃饮食动手脚的小太监打的皮开肉绽,扔进后山被野狗分食的消息大家可是都有耳闻。况且这一次还是想同时将梅妃和皇上置于死地的。

    “四皇子饶命啊,真的不是奴才做的,奴才冤枉啊。”一个小太监实在有点生受不住,已经哭嚎着开始求饶了。

    “四皇子饶命啊,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呐。”许是这一声喊激起了众人的求生欲,又是接二连三的喊声响了起来,在这阴暗的牢房里连成了一片。

    “带过来。”司空远冷眼瞧了一会,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了一句。

    那边接连不断落下的长鞭停了一下,已经将开口求饶的四个太监带了过来。

    四个太监匍匐在他的脚边,微抬得眼帘只能看见他的玄色云纹长靴,一人已经抖抖索索的开口了:“四皇子明鉴,真的不是奴才,就算给奴才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毒害圣上和梅妃娘娘啊。”

    司空远垂眸看他,狐狸眼微微眯了眯,语调不咸不淡的往旁边唤了一声,“景五。”

    “属下在。”

    景五应声而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目光在地上的几个人身上扫过,已经极快的反应过来,有条不紊的开始陈述:“小六子,年十五岁,端德二十五年入宫,祖籍孟州长安郡,父母双亡。入宫后最先在御花园洒扫,后入储秀宫侍弄花鸟。去年一月入司饰监,为人活络,得司饰监李总管提携,和储秀宫七品的李小主有首尾。”

    “四皇子,我···”跪在地上的小六子颤抖着身子听完,猛地抬起头来,好巧不巧撞进司空远似笑非笑的一双眸子里,顺着脊背爬上一阵寒意,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小邓子,年十六岁,端德二十三年入宫,祖籍德州易郡,家里现有父母幼弟三人。入宫后最先在御膳房打杂,六个月升为帮厨,后因偷食御品被发现,杖责三十板打入暴室,得皇后娘娘相助入司饰监···”

    同样,地上的小邓子冷汗已经冒了一额头,许是因为他的记录并不十分光彩不敢抬头,已经听到头顶冷冷的传来一句:“拉下去。”

    “四皇子饶命啊。”小邓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被拖得离这一块越来越远。

    剩下的两个太监浑身升腾起死期将至的恐惧,而不远处依旧在受刑的诸位太监们浑身湿透,不知是身上的鲜血还是汗水渗透了衣衫,有的人面如死灰,双眼圆瞪,已经不自不觉间下裤湿透。

    在宫里当差这么久,他们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了这平日总是无所事事,一脸浪荡的四皇子,摇着一把折扇他心情好了见到御花园的小杂毛狗都会逗弄两下,此刻一脸冷笑的坐在黑暗之中,却宛如索命的阎罗让他们心神俱裂。

    “继续。”司空远瞥了突然停住的景五一眼,语调里阴冷更甚。景五心里咯噔一声,已经迅速的依着记忆继续了,却不料又听见自家主子烦躁的说了句:“行了行了,先将干净的给我摘出去,鬼哭狼嚎的,听了心烦。”

    “是。”景五松了一口气,已经抬步走到了火盆里燃了一支火把,跳跃的火光在那一排太监的脸上一一照了个遍,他手指到处,已经有一半的太监被停了鞭刑,指挥着去了另一边。

    司空远缓缓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剩下诸位差事复杂的太监一眼,挪开了视线,身后已经又是一片响亮的鞭打声回荡在阴暗的牢房里。

    而这一边,有幸逃过一死的一半太监心里更是一阵后怕,沉默的挨在一起。

    司空远挑了挑眉,从众人面前一一走过,先后用扇柄抬起了三张脸,看到自个抬起的三张脸蛋都是依旧泛着宫内太监普遍的苍白,倒是没有一丝破碎的血痕,心里十分满意,低魅的嗓音赞了一声:“景六景七这差事做的不错,爷喜欢。”

    “多谢主子夸奖。”那边挥鞭的两人忙里抽闲恭敬的回了一句,这边众人才发现,除了背上被波及了几道伤痕以外,他们的脸面和胳膊手足都并无痛意,刚才那恐惧感完全是来自周围压抑而悲惨的喊声。

    一时间众人心有戚戚,急忙俯首帖耳的跪在地面,异口同声道:“多谢四皇子手下容情,奴才们愿一心效忠追随。”

    “很好。”司空远又是低低一声魅笑,已经冲着铁门的方向开口:“十三,都带回司饰监去,顺带将欠缺的人手给补齐了。”

    “是。”沉重的铁门再次开合,这边二十个太监鱼贯而出,带着他们的十三心里却是一阵揣摩。

    大伙都说这主子看上了那个小丫头自个可是一直不信的,不过眼下还真有些难说了。

    这主子将司饰监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以后那小丫头可不就得高枕无忧了?爷真是用心良苦。十三心里默默赞了一声,又是在黑暗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一抬头,看见前面急匆匆迎面而来一个身形,心里又是突突跳了两声。

    “司空远呢?”苏文生大跨步走了过来,一只手揪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十三,语调里一阵咬牙切齿。

    “二公子息怒,主子这不是让我将人带出来了么?”十三面色讪讪,语调里十分狗腿。

    “息怒!你们爷在我这里私设公堂,你让我息怒?”苏文生怒气更盛,拿眼扫过二十来个看着小心翼翼的太监,已经挥了衣袖继续朝里面走去。

    十三张着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甩袖而去的苏家二公子,叹了口气,继续带着自个的人往出去。

    牢房里,司空远微眯着眼帘,手里的扇柄不轻不重的敲击着靠背椅的一侧扶手,俊美的侧脸在半明半灭的火光里泛出幽幽的亮光,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十分惬意,偏偏在这阴暗的室内显得十分诡异。

    铁门被人嗵的一脚踢开,门边的十四飞快的闪到了一边,苏文生已经带着一身怒气站在了里面。

    “来了?”司空远转头看了他一眼算作打招呼,又朝身边立着的人影斥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去给你二爷找个椅子?”

    “不用了。”苏文生冷声回了一句,已经大跨步走到了挥着鞭子的景六景七身边,喝了一声:“给我住手。”

    景六景七面色一怔,已经听见自家主子那轻飘飘的吩咐落在了空中:“继续。”

    景六景七不敢怠慢,又利落的挥出了鞭子。

    苏文生恨恨的回头看了司空远一眼,疾步走了过去:“你是真拿我这刑部大牢当成了你的皇子府?不由分说带走了司饰监四十多人,这里面牵扯纷杂,你想过后果没有?”

    “后果?”司空远哼了一声,抬眸看他,凉凉道:“我只知道,差点和母妃阴阳两隔,匆匆赶来,莫不是你要替我出这一口气?”

    “梅妃娘娘眼下逃过了这一劫,捉拿黑手是关键,你犯得着连整个司饰监都给端了?”苏文生语气里略有缓和,却依旧是一阵反问。

    “呵。你也说了是逃得这一劫,若不是母妃意外的将东西给了身边的丫头,你以为现在要赎罪的是这几十个人么?”司空远语气里突然带上了一股子阴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扇柄将他推到一旁,缓步走到了那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一众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站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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