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松气儿,忙去迎了人进来:“县主与繁漪也算是姑嫂了,今日也不瞒您。”
执了她的手低沉道:“人不见了!怀疑是被人下了迷香,这会子还在找,也不能漏了风声出去,都不知该怎么办。”
姜柔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怪怪的,原是又闹了算计。
她可不如这群人那么担心,但凡繁漪在,谁算计谁,还难说呢!
不过她还是拧出一副担忧神色,随手搭了晴云的脉,脸色随即微沉下来,“是有迷香的痕迹。”不着痕迹扫过众人,初步断定算计应当同这些人无关,“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晴云红着眼,袖着的手紧紧捏着,指甲几乎陷进皮肉之间:“县主恕罪,奴婢实在没料到竟有人敢在寺院对咱们奶奶下手啊!”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奴婢没用!”
姜柔摆摆手:“算了,你们料到了也无用,就凭你们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了谁。你且细说,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晴云一抬头,眸光迸发起一片星火:“这几日也便是同闻国公府、平意伯府的姑娘奶奶们说话逛园子而已。唯一算得冲突的便是前几日几个公子哥儿在园子里策马险些冲撞了姑娘和奶奶,被奶奶一棍子绊了马蹄,马上的人给摔了。”
姜柔描绘精致的眉微微一动:“可知道是谁?”
晴云回道:“平意伯府的世子、睿郡王的侄子、江夏候的庶公子还有孙家的公子……”
长睫扇了扇,姜柔眸色一凝,抬手打断道:“你只说他们住哪个院子!”
晴云跨出门,指了两个方向:“就这边上几个院子里。”
姜柔扬了扬脸,“去搜!”
身后戴着半边银面具打扮精炼的无音与渺雾二人应了一声,身形若鬼魅一般转眼消失。
蓝氏用力扑了扑团扇,半透明纱面上的大红牡丹模糊了影子,一团血色落在烦躁的人心底:“逞什么能,如今倒好,得罪了人,一家子的名声都要毁了!”
沁微缓缓侧首,少女髻上只簪了两朵嫩翠的茉莉珠花,清澈而稚嫩:“五嫂嫂这话说的不对,大嫂嫂那日若是不出手,云岚嫂嫂和文家姑娘就要受伤,那匹马之后可是直直冲着咱们来的,大嫂嫂如何救人还成了错?”
蓝氏掀了掀红唇,微嗤:“没了名声,活着还不如死了!”
姜柔轻妩的眸子缓缓瞥了她一眼,侧首间白玉发扣尾端垂下的细细竹帘轻轻晃动了一片冷色:“蓝氏今日这话到不知叫我该如何理解,是往后不叫救人,还是见着你有危险,必是不要救的,不然还得被埋怨?”
“躲避危险的本事都没有,连累旁人去救你,倒还有脸面说出这种话来,蓝家的教养真是叫人新奇的很,改明儿遇上蓝尚书,我倒要好好请教一番了!”
闵氏站在二夫人身后,清秀的面上有淡淡的讥讽:“自然不是的。不过希望繁漪和沁雯自裁,别连累了她的名声罢了。事还没搞清楚,弟妹也太心急了些!”
二夫人皱眉朝闵氏摇了摇头。
蓝氏不敢对县主如何,却是不能容忍别房的妯娌这样无礼,一怒,便拿团扇指向闵氏:“你自己的想法,可别赖给别人!”
“住口!”掌心重重拍在暗棕色的桌上,留下一个湿黏而残缺的掌印,太夫人的话尚未说完,外头紧随着一声凄恻的叫声传来:“都什么时候了……”
“啊!”
门口的婆子伸长了脖子细细一听,指了小径对面道:“是常青斋!”
常青斋是平意伯府的人住着的。
然后便见带着半边银面具的渺雾去而复返,面无表情站在墙头,抿着冷硬的唇线回头对着下头的人点了点头。
姜柔拧眉:“谁?”
渺雾摇了摇头。
众人会意,她回答的定然是先冲着姜柔。
既不是慕繁漪,就是沁雯了!
太夫人猛地站起,又是一个踉跄,颈间的纹路里迅速漫上冷色的水光,扶着福妈妈手腕的手用力的几乎要将她的骨节捏碎,仿佛唯有此,才能支撑住她的威势与冷静不被击垮。
刚出了大门,就听对面的平意伯夫人急急忙慌的叫人把院门关起来,见着太夫人一行,眉心突突的跳,回首看了眼闹出动静的屋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哪里还顾得什么礼数,把人让进院子,便赶忙团团围住了。
上官氏被乳母搀扶着,倚着门,看着从门口一路漫至内室的满地衣裳,扔的那样随意,缠绵之意那样刺目,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哥哥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佛寺!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对神明敬畏!对自己体面的看重!国丧,如今是国丧!哥哥不顾自己,也不顾舒贵妃娘娘和小皇子了吗?”
垂着的、洗得发白的湖蓝色纱幔后,苏九卿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裳,俊挺的影子还不忘照顾床榻上的女子起身,亲自伺候了穿衣,对那抹纤瘦身影有无法掩饰的怜爱之意。
给女子带上面纱,苏九卿缓缓自隔扇后出来:“妹妹别总是抬了宫里的娘娘来,她是我的亲姑母,倒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仿佛黑暗里待的久了,他对着门口微微眯起了眸,有一种细碎的冷光带着尖利的棱角在他眼底幽晃,“佛寺又如何?投宿的夫妻难不成还要分开了来睡么!不过是搂着睡了一夜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嚷的满寺的人都来瞧,妹妹可真是会为我的名声打算!”
“夫妻”二字刺痛了上官氏。
她的面色倏然惨白,伏在门框上的指用力的曲起,养的葱管儿一样的指甲应声而断,鲜红的血慢慢自断裂处渗出。
十指连心,这样的痛毫无预警的钻进心房,她难以置信的语调高高抛起:“哥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苏九卿的口气轻描淡写,却含着无可比拟的厌憎,抬手整了整衣襟:“怎么,妹妹不信?不若你自己来检查一下,我们的床铺是不是干净的,恩?”
身体猛地一颤,叫一个闺阁姑娘去检查床上脏污东西。
是羞辱,没有掩饰的羞辱直直向着她而去。
她选中的良人,竟成了剐她的刽子手!
牙关之下的愤怒之声溢出:“哥哥与她称夫妻,将我置于何地!”
苏九卿踱步至她面前,阴阴的天色照的他的眸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深:“妹妹以为自己该处在什么地位呢?”
他的手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抚过她的颊,垂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这条路你自己选的,不过妹妹放心,你不会寂寞的,满京城里多的是活寡妇。”
平意伯夫人眉目生的温和,即便怒斥也总是含了余地,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九卿!你说话越来越没边儿了!胡说八道什么!同你妹妹道歉!”
苏九卿竟也半点没有反抗,顺口就说了声“上官家表妹见谅”,可神态里却不见半点愧悔,更甚者多了几分对上官氏的不耐。
这样的态度让平意伯夫人这种的软性子全然没有办法。
打,让你打。
骂,给你骂。
改,绝对是不可能的!
能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侄女和娘家不要这个儿子吧?
蓦然,又对娘家生出几分怨怼,要不是她们拿着家族荣耀步步紧逼,她的儿子何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从前,他是多有礼上进的少年郎啊!
上官氏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漾着嫌恶与厌弃,而昨日,他的眼底尚不止于此。
慌乱而茫然的眸子紧紧一缩,只觉心底有一种无可言语的阴冷慢慢滋长起来,化作细碎的裂冰,随着血液慢慢游曳,将脏腑划的支离破碎。
他就这样执着于那个贱人么!
上官氏将粉嫩的唇瓣咬的几与细白贝齿同色,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妒与恨:“哥哥就那么喜欢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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