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哄小孩一样,给他说“帮你吹吹”?
琰华觉得她那一瞬呆呆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人一清醒,痛感也跟着清晰了,稍一动就仿佛被撕扯了魂魄,痛的头皮发麻,生生逼出一身汗。
其实也能忍。
但秉承“可怜能多得疼爱”的原则,姜大人眉心拧起一道深深的纹路。
气息短促,艰难的喘了口气道:“我想坐起来。”
繁漪侧身按住他的肩,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柔声道:“伤口在腰腹,还不能坐起来,会扯到的。”
她半挽的青丝慢慢自肩头垂下,落在他面前,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琰华喜欢她的味道:“我睡多久了。”
没察觉的繁漪拨开头发:“一天两夜。”
琰华细瞧着她的面色,哪怕只是明珠微淡的光亮里,眼下的乌青都那么明显。
显然这一天两夜里她都没有休息。
出了太多的汗,指腹上的薄茧也软化了,抬手抚了抚她的颊:“躺下休息会儿吧。”
繁漪正好侧首将帕子放去床头的暖笼上,就正好避开了他的手,纯粹是意外:“我躺着会乱动,碰着你伤口就不好了。”
可她这一避让琰华想的就多了。
他去到玄武湖看到姚意浓被一群男的撕扯一副,就知道是被算计了。
非要给他落个“出轨背叛”的名头。
更甚者还想着让她亲眼看到才好!
妻子本就和文芙盈约好了去游湖的,那会子又下起了雨,周围就这么一个没人住的院子,自然是会去避雨的!
当时他听到有人进院子,好容易掰开姚意浓的纠缠离开的,没看到进来的是谁。
现在清楚了!
那些人的目的很明显,繁漪的手段她们对付不了,便来要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这于繁漪而言,无意于被他亲手屠杀!
琰华是清冷内敛的性子,生母的教养也及其严格,从不会将粗野之词摆在嘴上。
而此刻,他将市井中听到过的所有骂人的话,在心里全都伺候了姜元靖与那些王八羔子一遍!
一遍不够。
再来一遍!
恐怕他走后,是上演了好一出大戏。
要达到目的,事情必然要往大了闹。
姚意浓……
就她攥住他不放的架势也知道,她还是不甘心嫁给李蔚翎,还是觉得是繁漪抢走了他。
两人正面见到的话,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恐怕也不会真实,甚至会可以扭曲真相,来挑拨他们!
想到这里,琰华就一阵心慌。
即便她聪明,晓得此事是有人算计,也架不住她心底的敏感与忌惮。
不知道那日到底演出了什么戏码,又闹成什么样子。
若不解释,恐怕她又要觉得自己故意欺瞒了。
可事情牵扯了姚意浓,若急着解释,她又要觉得他做贼心虚。琰华皱眉。
好难!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这个体力,她要是不想听,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只能把这个事情先放一放,等到他有力气能拽住她保住她的时候再好好说清楚。
扯了扯苍白的唇道:“你眼下乌青那么深,担心我,不敢睡,怕我就这么死了,是不是。”
繁漪不喜欢听他说这个,皱眉轻叱了一声:“胡说什么呢!姜柔来给你瞧过了,她的医术你还不信么?凤梧也送好些军中和镇抚司的伤药来,很快就能痊愈了。”
琰华见她担忧,笑了起来。
轻笑间胸口冲了口气至喉间,猛烈的咳了起来。
这一咳又拉扯了伤口,他明显感觉到腹部的伤口裂开了。
痛到头皮发麻。
繁漪忙替他顺着气:“好了,别说话了。”
看他面色越发泛白,掀开了被子瞧。
果然血色透过纱布,在寝衣上缓缓晕开。
似一柄锋利的刀,不客气的扎在她的心口。
琰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见她给自己伤药的手在微颤,眸光不由一闪,嘴角抿起的得逞笑色旋即淹没在细微的轻吟里。
“躺太久,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看着她,生怕遭到拒绝似的,又弱弱的追一句:“好不好?”
繁漪想让他好好休息,可看着他那样祈求的眼神,就只能答应了:“好。”
失血过多的手在深秋的夜里冷的很,他又可怜兮兮的把手艰难的伸出去:“我冷。”
繁漪面上难掩一抹诧异神色,他受伤的莫不是脑子?
怎么变娇了?
什么意思,趁机暗示她还不够娇软软?
反正姜柔说了他没大碍,就是看着严重了点,有她的保证自己的心也稳稳放在了肚子里,又想起姚意浓似乎还抱他了,于是醋坛子很部分场合的打翻了。
哼哼~
然后。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她把他的手,塞进了被窝里。
又用力掖了掖被角,确保没有一丝风可以漏进去。
琰华觉得自己像极了一颗蛋饺,张了张嘴:“……”
看着她。
就盯着看。
眉心慢慢拧起。
清冷而苍白的面上惊诧与委屈慢慢蕴漾而起。
“我是不是出了很多血?身上也冷。”
繁漪也盯着他看。
虽然她整他是故意的,就是那么“无意间”的透露一些,让对手放心的拿他们之间的感情算计。
但丈夫最近似乎行为真的有点不太正常。
且越来越不正常了。
她有点怀疑,姜柔在背后给他出了什么不正常的主意。
毕竟做嫂子又做表妹的,居然能指点他“睡”的问题的娘娘也不是很正常。
光线温和浅淡,她换了个角度坐着,琰华看不清晰她面上细微的表情,但还是能感受到她“见鬼”的眼神的。
眼角抽了抽,感觉身上的汗不是痛出来的,是臊的!
撒娇、示弱,活了二十几年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会出现在他身上。
可为了黏住妻子,他只能豁出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
他是好学的好学生,很快就能熟练运用、融会贯通!
冷白的右手慢慢自被窝里伸出去。
自带尾音气弱的微颤:“团子~”
繁漪怔了一下。
实在不适应他虚弱还撒娇的样子,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
只是那调子,仿佛她再把他的手塞回被窝,就会有人对她扔八个字过来。
丧心病狂!冷血无情!
“……”
只能伸手裹了他冰凉的手在她本也微凉的掌心。
琰华满足的眯了眯眼,感受掌纹的紧紧相贴。
娘子的小手真软!
香炉慢慢吐着青烟,在明珠光晕里静谧而安详地慢慢袅娜。
细细瞧着,才发现,这样薄薄轻烟竟也有属于它的影子,落在她们握着的手上,温情缱绻里拢起了朦胧的迷墙。
让情意的温度温柔的流淌在其中。
在这样的静谧里,琰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为什么都不说的话也不好。
说。
不说。
两个想法把脑子都要吵炸了。
繁漪见他眉心紧锁,不免担忧:“怎么了?伤口又痛了?”
琰华摇头,如寒星的眸子望着她,有温柔而清澈的笑意,思忖了须臾,小心道:“那天我是去寻你的。”
繁漪还以为他能忍到伤口愈合了再跟自己说呢!
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面上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我知道。”
琰华却在她什么表情的眉目里看出了勉强和失落,反手扣住她的手:“有人把姚意浓约到了那院子,我去的时候,有人正对她……意图不轨。”
深秋的也总是格外黑蒙蒙的,衬得月色格外清姣,几乎光秃的枝干交错着,落了影子在素白的窗纱上,那样萧条。
繁漪嗯了一声,又默了须臾,才道:“我知道,看到了。”
看到了?
那是不是也看到姚意浓衣衫不整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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