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意浓心底一寒,却又倔强的不肯表现出惊惶的模样,扬了扬下颚道:“慕繁漪,你不要太过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害你了!凭你的一厢情愿,还是凭你的恶意揣测!你就不怕在他眼底落个毒妇的影子么!”
有车轮沉沉的滚动声慢慢接近。
繁漪缓缓转身,看着宾客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不意外的,在郑明仪的车架行过时,车帘掀起的瞬间有淬毒的目光凌厉射来。
月色沉静流淌在天地间,擦过正月里高大疏落的花叶,落了斑驳的光影在她身上,映得一身桃花明媚也暗沉沉的。
繁漪就那样澹澹娴静的微笑着,如枝头悄无声息绽放的桂子,只一抬眸间便掀起机锋万丈,将对方的冷毒碾成齑粉,裹挟在她强大的反击中,加倍奉还!
郑明仪没有预料到,那样柔软而纤细的身姿里蕴起的力量,竟似黄泉路上永无光芒的森冷无边。
一刹那的愣怔之后,将目光在姚意浓的身上落了落,便用力打下了车帘。
郑大太太拧眉担忧的看着丈夫:“老爷?”
郑明仪唇线一抿,语调寒彻:“小看了那姜慕氏,难怪秦家会输在她手里!”
姚意浓却无法如此镇定。
脚下一阵踉跄,撞上身后的高墙才勉强站住,总算明白她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说话了,慕繁漪就是要让郑家人都认定今日是她们合伙算计他们的!
她有那么多人撑腰,又心计深沉,郑家的人未必敢动她,也动不了她!
可自己呢?
她拿什么抵挡郑家接下来的算计?
繁漪抬手拍了拍她的脸,力道不轻不重,却绝对不温柔:“只要我认定了是你害我,我就有千万种的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屑的扬了抹笑纹,“我们夫妇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这外人来操心了。就算我与他反目成仇,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你。”
姚意浓看着她那样淡漠而肆意的神色,似乎有一瞬明白为何她能得到那么人的眼神与维护。
可她又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她。
矛盾与不甘相撞,姚意浓的神情有一瞬恍惚,一种破碎的伤痛弥散在如水仙的面容之上,她尖锐而痛苦的惊叫,似乎想将心口的憋痛撒出去:“慕繁漪,你会遭报应的!你心肠如此自私歹毒,一定会遭报应的!”
繁漪轻轻笑了起来。
似细雨飘落在广阔的池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细细的涟漪如刀锋划过姚意浓的心口。
慢条斯理地抬了抬双臂,让夜风抚顺了宽大的袍袖,无所谓道:“你以为我会在意么?你若有勇气与我同归于尽,我还能写个服字给你。你敢么?”
无音握着剑慢慢走了过来,脚步轻如月华倾洒般无声无息:“同这废物有什么可说的,很晚了,回去。”
上了马车。
无音一屁股坐在了琰华和繁漪中间。
琰华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拧眉看了她一眼。
无音无视他,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十分鄙视的眼神。
琰华有点明白无音为什么总是那么瞧不上他,毕竟越是冷冰冰的人一旦有了在意的就会格外维护。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无音是被迫收徒,可繁漪这样坚韧而聪慧的人,是强者愿意与之相交的。
一旦接触了、陪伴了,就又会发现繁漪身上还有一种让人想要呵护的破碎感,无音这样为守护而生的暗卫,亲眼看着她从泥泞里一路挣扎着走至今日,自然无法避免的将她视为羽翼下的自己人。
而在无音的眼里,他大概还不如一具尸体。
起码尸体不会欺负繁漪,不会让她伤心。
可他又不甘心的想:能让她快乐的,也是他好么!
无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锐利的眸子刷的就扫过来了。
琰华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还没来得及思量就决定了还是决定不动手吧,毕竟身手相差实在太多,若是被丢出去,那可真的有点丢脸了。
“你不回去么?”
无音看都不看他,转头同晴云道:“回去给我收拾个屋子。”
晴云面孔一亮,抚掌道:“要留下了吗?”
无音点头。
繁漪惊喜地眨眨眼,一倾身倚在无音肩头,孩子气地抱住无音的手臂,高兴道:“姜柔终于肯干人事儿了!”
管她要了几回也不给,非要看着无音每天两府之间奔来跑去。
就爱折腾人。
无音微微倾了倾肩头,平淡的语调里有一丝月色清淡的温和,简短道:“华阳长公主发话了。”
繁漪眼底闪过一抹奇怪,却也只在无音这里是问不出来的,便只道:“你在我身边我就更安心了。”
琰华的指想绕过无音去戳一戳老婆的腰。
无音手里的剑不着痕迹地一横。
“……”企图无果。
马车很宽敞,厚厚的地毯上搁着一张小几,茶具点心一应俱全。
角落里的单眼炉子在炭火上无声而急促的冒着热气。
晴云烹茶的技艺在繁漪那张挑剔的嘴里练就的熟稔而专业,醒过的茶在开水的冲泡下清冽而清澈,滚烫的氤氲伴着茶香,将冬日干燥的空气迅速晕染的湿润而舒缓。
晴云奉了茶水道:“李夫人把盛烟交给了奴婢,请主子自行处置。”
马车稳稳的前行着。
远处有寒鸦啼叫,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阴翳。
繁漪缓缓扇了扇长睫,冷淡道:“明日备一份厚礼去李家,在人家府上见了血总是不好。”默了默,“把人丢去慕家,让她老子娘好好养着。告诉他们,盛烟若死了,她们一家子谁也别想活。”
盛烟在出卖她的时候便该晓得,一旦事败必然会连累家里。
可她还是做了。
既然她都不把家人的性命当回事了,往后盛家的老老小小又如何能给她好日过?
让这种人痛苦的活着,可远比让她轻巧的一脖子抹了更有趣。
晴云轻快地应下了,还生怕主子轻易赏她杖毙呢!
“有她做筏子,看谁还敢动歪心思!”
琰华的笑影便如暗青色车帘在月色里晕起薄薄的光,暗沉沉的:“没有脑子的人,总是抱有很多的侥幸。”
便如盛烟,明知输了下场会很凄惨,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自己脑子不够,便会觉得里应外合之下主子必然会输,而她就能报仇了。
却不知,即便他们成功了,对方许给她的好处她一样都不会得到,而她这样能出卖主子的奴婢,来日也一定会出卖他们,灭口是必然。
即便他们不杀她,可今日她害了主子,慕家和爷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盛烟以为自己在众人面前模棱两可的言论并不能成为陷害主子的证据,可疯狂使她天真的忘了自己是契奴,主子要杀一个奴婢,还需要罗列证据么?
繁漪慢慢吃了快点心垫了肚子,呷了两口茶冲去口中的甜腻,不在意地笑了笑:“愚蠢的人不足以杀死我,而聪明人,自然知道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轻易来动我。他们有他们的暗棋,我有我的后招,最后鹿死谁手还难说呢!何况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可怕的。”
琰华希望这句只对着他说才好呢!
然而,他知道无音这时候一定在想,若没他,繁漪就更安全了。
无音果不然神色不善的乜了他一眼,眼眸微垂地无声一哼。
琰华咬了咬牙,然后生气的发现,无法反驳!
繁漪饿了一天,等不急回去吃饭了,认真的吃着糕点。
无音面色淡淡,但难掩眼神温和,仿佛在看着一个需要怜爱呵护的妹妹一样,时不时的端了茶水给她:“晚上别吃那么多甜的,对眼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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