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元和挥了挥手道:“就是,长辈们面前五嫂说话也这般口无遮拦,若是叫外人听去了,不定以为咱们侯府里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呢!”
沁微伸手压住元和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旋即微笑着看向得了信儿急匆匆来看望女婿的蓝家夫妇道:“蓝伯伯,您也是从地方衙门里慢慢熬上来的,要断一个人是否有罪不会就是靠着臆测的吧?”
微微一顿,话锋一转,笑色不变,面上甚至有些天真模样,疑惑道:“还是五嫂在娘家的时候,两位长辈就是这么教她的?没证没据的靠一张嘴就能指责我们侯府的世子爷和陛下钦封的郡君没安好心?暗指就是他们下毒害五哥?”
姜二爷皱了皱眉,落在隔扇上的目光闪过一抹深沉。
对于小女儿对待暮云斋的态度他似乎是理解的,但还是不赞同她在外人面前有如此言辞,传出去吃亏的终究是她这个未出嫁的姑娘。
便抱歉的看了蓝奂一眼,准头轻叱了一句:“不得无礼,怎么能如此同长辈说话。”
沁微也不在意被呵斥,捏着绢子轻轻压了压嘴角,轻飘飘道:“蓝伯伯恕罪,侄女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无心冒犯。只是五嫂这样的话被外人听去了,还以为我们侯府的世子和郡君是何等冷血之人了。不计旁人信不信,丢的可是姜蓝两家的脸面,您说呢?”
蓝尚书的目光在文宣和蓝氏的面上停了停,若有所思,却并没有立时接话。
蓝氏听得沁微如此不客气的言论,心中自是大怒,但见到众人都望过来,心口一跳,那一双双似笑非笑的目光让她莫名觉得心虚,都不待蓝尚书说什么,就急急忙忙的辩解。
却也知此刻不是针锋的时候,便一甩帕子在眼角按了按,轻轻一声抽泣,委屈又无助道:“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九妹妹总要针对我,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啊……”
沁微一身流云纹穿银丝红线的衫子,少女髻上略略点缀了几朵烧蓝珠花,侧首见掠动珠花花蕊吐出了银线流苏熠熠幽光,颇有邻家少女的楚楚之姿。
她神色间淡淡含笑,语调也是小姑娘家的娇俏与清脆,偏那一字一句皆是凌厉:“哦?那妹妹我可真是要向五嫂嫂致歉了。请原谅我年纪小听不懂事,误会了五嫂,只以为那字字句句都在说是大哥大嫂不心肠如何歹毒,扣着郡主不让她来,就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五哥死啊!”
二夫人只坐在一旁淡淡吃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沁雪不如她能说会道,开始时便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五夫人身边,这会子瞧着沁微那一副明明字字厉害偏一副无辜的样子,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抿了抿唇,凝起一个尊重且懂得的眼神看向蓝氏道:“虽然我也听着不小心误会了一下,可一想,怎么会呢,五嫂嫂又不跟你似的还是个孩子,如何会在长辈们前说出这种不负责任、挑拨离间的话呢!你呀,就是小心眼儿想得太多了!”
五夫人和五爷皆是微微惊了一下,忙转头去看太夫人和侯爷,却只见得二人神色凝重的望着里头,显然也没有要斥责的意思,才稍稍放心些。
轻轻拍了拍沁雪的手道:“你们五嫂一向是知礼宽容的性子,难不成还会跟你们计较不成!”
半开的长窗投进金灿灿的晴线。
沁微扬起的洒金绢子在光线里闪烁起细细明亮的光泽,长长一声叹,学着蓝氏的样子拿绢子轻轻按了按眼角,拧起的眉心无比的真诚而抱歉:“五婶说的是。定是我平日里瞧了太多的算计,这想法就……唉,就下意识了。五嫂可千万要原宥我这不懂事的小孩子啊!”
蓝氏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强词夺理的人!
什么下意识!
什么瞧多了算计!
分明是在暗示她一直在算计别人,所以听了她的话就以为她又在暗戳戳的诬陷别人了!
她哪里听不懂,那小贱人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偏还摆出一副抱歉的神色来,叫她没办法点破这贱人就是在暗指什么!
偏五夫人一定“宽容”的高帽子扣下来,叫她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你们说的都……”
蓝奂自然听懂了蓝时莹方才哭哭啼啼中的暗指,毕竟有个爵位在那里,算计纷争是免不了的,可再一听沁微的不客气,沁雪看似指责沁微,却是字字句句在暗讽自己女儿的话,显而易见她们之间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
怕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侯府里的算计也没有少啊!
末了,皱眉打断了蓝时莹的话:“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可千万说不得。你们是一家子亲人,不要让焦急伤心时的话,伤了你们的情分。”
蓝氏气结。
她有一副美丽的天鹅颈,此刻深深垂着,掩去切齿的愤怒,只能宽怀大度的表示道:“叫妹妹们误会了,总是我没把话说的清楚,自然不会怪罪什么的。”
一阵斜风卷过,蓝奂望着被风拖曳着的地面上的落花旋转又乍散。
蓝奂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一直不曾出声的侯爷和太夫人的神色,却只见二人满面担忧,却并无开口的意思,深沉的眸光微微一凝,面上却也没有难堪或不愉之色。
只语重心长的同蓝氏道:“你跟着你母亲学习管家御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进了夫家处处顺遂,如今竟是连管教女使的本事都混忘了!由着这起子贱婢蹬鼻子上脸,播弄是非!”
蓝夫人不着痕迹地剜了蓝氏一眼,旋即轻叹着转首上座道:“还请侯爷和太夫人见谅,都是时莹急的狠了,说的糊涂话。世子和郡君都是极好的人,否则也不会引得长公主那般喜爱,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微姐儿说的有道理,都是时莹不会说话的缘故才叫大家误会了。”
蓝氏闻此训斥,震了一下,细白的贝齿将唇瓣咬的发白,似乎委屈到了极处,眼中莹莹着泪水,微微一闪睫毛便滚落下来,如同生下的露水落在了地上,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平复心底的委屈,默了片刻才道:“是,都是女儿的错,以后一定不说让人误会的话,一定严加管教奴婢。”
沁微看戏似的看着蓝氏那章妩媚的漂亮面孔,聪明劲儿永远都在别人的提示之下。
侯爷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侧首看着屋子里,仿佛是担心儿子的情况,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无妨”:“你也不必太在意,心急之下的话,不会有人计较的。”
此外便再无缀词了。
太夫人拨弄着翡翠珠串的动作急一阵慢一阵,似乎全身心都在姜元靖的安危之上,神色慈和而焦急地安抚了蓝氏两句便也不说话了。
庭中静默了片刻,唯有侯爷手边的一直镂雕鎏金三足香炉里不断吐露乳白的青烟,缓缓的氤氲在空气里。
值守在门外的女使有些今咋的侧身朝屋内道:“殿下来了。”
众人往外一看,正好见着云海领着内室脚步疾疾地进来,身后就跟着面无表情的琰华和姜柔,想是方才的话也听了不少在耳朵里。
庭中有辛夷树枝繁花盛,深紫色的花朵缀满了枝头,被明朗的日光一照便似一团团热烈的火焰一般肆意的怒放,落在眼底便是一阵阵抓心挠肝的荒芜。
蓝氏和文宣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惊诧与慌张,面上便有些精彩了。
众人忙站了起来行了礼:“殿下、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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