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面上慌乱一片,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紧紧抱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味的点头:“……好,我知道、我知道……”
白溪看着几乎呆滞的闵氏一眼,旋即焦急而犹豫地看向沁微:“九姑娘,盈月她、她……”
沁微皱眉,神色间显得有些不耐:“有话就快说,都什么时候,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白溪方才守在门口,里头的话她大约也都听到了,忧心忡忡道:“盈月最近总是话里话外总是指着行云馆,她一听到丁大云被带走的消息就跑来奶奶面前说嘴,还那么巧也提到了嫌犯的疑影儿落在了郡君的陪嫁铺子里,今日这点心又是她做的……奴婢是担心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被人被人收买了!”
白莹的眉心曲折成山峦,垂下的眸子转了转,点头道:“奴婢和她是一个屋子的,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还会发现她不在床铺上。还以为她只是恰巧去小解了,可听白溪这样一说,她这半夜不见踪影恐怕也不简单了。”
一拨又一拨的冲击,若不是沁微扶着,闵氏几乎支撑不住:“那可怎么办!”
沁微用力抿了抿唇道:“这些事儿先别管了,等崔嬷嬷审问下来便知道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本是不该去血腥地儿的,可这嫌疑如今落在了清瑶居里,太夫人当时又在场眼睁睁瞧着的,所以,还是得去看看的。”
闵氏已经六神无主,只一心依赖着沁微,她说什么都点头应下:“好、好,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扶着闵氏下了台阶,沁微回头又吩咐道:“白莹,你去玉哥儿身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是任何人,明白没有!”
白莹一震:“九姑娘的意思是有人会……”眼见闵氏的面孔白的要透明,立马将后半句停住了,“奴婢知道,一定好好护着玉哥儿!”
沁微搀着她匆匆到了行云馆,就见帮不上忙的丫鬟婆子全都贴着墙站着,一个个像筛糠似的发抖。
而正屋里进出的步子焦急带着慌乱,血也不知止住了没有,就感觉到血腥气远远便扑面而来,闵氏的心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坚冰,瞬间凉透了。
接近四月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可她却觉得好冷,冷得她忍不住的发抖、发抖。
闵氏和繁漪同为人妻,同为姜家的儿媳,她们是相互理解的。
那么巧,她们几乎一同有孕。
这是繁漪的第一个孩子,这些日子她们总是在一起做着孩子的衣裳、袜子、鞋子,聊着孕期的辛苦与欢喜。
她亲眼看着她因为害喜而不断的清瘦下去,可也看到了她初为人母的喜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期盼。
她们一起期盼着孩子的出生,期盼着孩子们能如亲兄弟一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着长大。
而、此刻耳中听到的却是晴云带着哭腔的惊惶语调高高抛起,仿佛是在世人宣告孩子的逝去无法挽回。
闵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挨着沁微同样纤瘦的身体,眼睁睁看着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着所有人的面孔在看到她以后所表露出来的愤怒和不理解。
她抬起自己的手,明明是毫无血色的,可落在眼底不知为何却是满目的腥热鲜血,仿佛看到了那么小的生命在她掌心消逝。
沁微的面色在晃晃的日光下冷白的几乎透明,隐约间听到那一声、一声虚弱的介乎于晕厥时的痛苦呻吟,身体亦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几乎没有办法确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明明计划里没有这一出的呀!
是计划有变?
是真的遭了算计?
还是她故意没告诉自己,就是希望一切情绪都显得更真实些?
亦或是,世间轮回终究无法改变!无论她们两个再怎么努力还是改变不了被算计、失去、死亡的结局?
沁微没有办法确认,却只能极力稳住自己,搀住闵氏摇摇欲坠的身子。
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仿佛坠入了空谷,回音亦带着一股狠意:“顾好你自己!顾好孩子!若是你再有事,岂不是称了背后之人的心了!是谁在里头搅合,从前查的出来,今次也能查出来!必跑不了他们的罪责!”
闵氏的耳朵仿佛失去了听觉,痛苦和惊悸已经将她彻底吞没,只是茫然的看着她:“为什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想害她……”
荣氏和五夫人忍不住在稍间门口打转,听着里头姜柔的一声“没用了”,不由齐齐闭了闭眼,一声伶仃叹息仿佛傍晚昏黄弥漫的烟色,慢慢的、无法阻挡的席卷而来。
可惜而悯然地看向太夫人,摇了摇头。
二夫人一颗心直直的坠落进了无底的深渊里,心知最终她们还是中了旁人的算计。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夏末初春,一阵斜风卷过,却叫她不觉生出了一股测测寒意,回头就看到庭院里闵氏那张刷白的面孔,心头又是狠狠一坠。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很快会有一场劫难找上二房!
太夫人握着拳捶着心口。
等了那么多年,好容易给大房盼来了这么个孩子,竟然还是保不住!
保不住!
她知道此事未必和闵氏有关,却也没办法给出好脸色,远远朝闵氏摆了摆手:“回去、回去!这里乱着,这会子没办法顾着你,快回去罢!”
一阵扑面的风,宛若卷过深冬积雪般凌冽地刀贴着皮肤而过,虽不疼,却将那股彻骨的寒丝毫不差地包裹了心脏。
闵氏抱着肚子呻吟了一声,两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太夫人心口一窒,赶紧打发了二夫人把人送回去。
回头寻了半晌却不见琰华的人影,掌心用力拍在角几上:“世子爷呢!今日不是休沐么?人呢!妻子受着磨难,做丈夫的跑去哪里了!不像样!”
春苗一紧张就手忙脚乱,被奉若给扔了出来。
眼里包着一汪眼里不敢掉,憋着嘴道:“方才外头来了消息,说昨晚巡防营的人追着凶手到了万象街便失去了踪影,楚大人带着人去搜铺子,又有百姓跳出来说昨晚亲眼见着有疑影儿落进了郡君的陪嫁铺子,世子、世子刚出门去,郡君就这样了……”
荣氏攥着帕子的手紧紧按在心口,担忧不已:“怎么会这样!”
太夫人的掌心重重拍在金丝楠木的扶手上,沥沥冷笑道:“那凶手三个衙门抓了一个多月都抓不到,竟然叫个普通百姓给瞧见了踪影!真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不成!笑话!简直就是笑话!”
五夫人眼皮一跳:“母亲的意思是……”
元庆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尽管晴光万丈,却也无法照亮他阴冷的神色:“外头刚闹了动静,郡君就出事了,明摆着是想把脏事栽赃到二嫂身上,挑拨着她们对付起来,有些人便可以坐山观虎斗,坐等渔翁得利了!”
荣氏看着他,心口莫名漏了一拍,可有不知是为了行云馆接二连三的变故,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太夫人看着庭院里去岁冬日才移栽进来的一颗辛夷树,明明花期将过,深紫色的花朵却依然开满了枝头,如火焰烈烈一般肆意地燃烧着,看在心里便是一阵又一阵惊凉,如疯狂的灰猫在心肉上失控地挠着。
手中的碧玺珠串用力掷了出去,太夫人大怒如惊雷:“查!给我查!为什么会有红花进到点心里去!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害郡君!敢害我的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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