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从不知眼前这人竟是恶魔!

    她的慢条斯理就像是钝刀子,沾着笑意莹然的剧毒毒液,一刀又一刀地剌在她的皮肉上,那种尖锐的恶毒,比之那贱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她依旧听到了脚步在不断靠近,然而被冰雪凝固的身心承受不住如此尖锐的对待,与理智、傲气一起分崩离析,阴鸷的眼死死盯着繁漪的肚子,极力维持表情开始扭曲。

    最后在她一声“明儿要去看望吕二公子”的里,彻底失控:“死杂种!揣个死野种,你这个没娘养的贱东西!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正欲靠前劝解的众人诧异的顿了脚步:“吕夫人这是疯了么!”

    姗姗来迟的亦舒和明溪几个刚到,顺着风儿听着似乎牵扯了繁漪,一心念着她有着身孕,怕她吃亏便匆匆过来了,远远瞧着姜琰华也在一旁,才稍稍松了口气。

    亦舒母子在一株石榴树下站定,今日都穿着月牙色轻薄杭绸衣衫,明艳的花色将两人的容色映的格外红润,抬手折了一枝石榴给儿子挥着玩儿。

    仰面冷声道:“骂的那么难听,要我,我也打她!远远听着人那一嗓子,我还真以为是扶风如何仗势欺人了,倒不想看了这一出泼妇骂街。”

    柳明溪刚满周岁的女儿伸手管小郎君要花花,小郎君很大方的把一整枝都给了小妹妹。

    柳明溪温柔一笑,只在花枝上摘了两朵,一朵放在女儿小小软软的手里,一朵簪在了她可爱的啾啾上。

    脸蛋肉肉圆圆的小女娃穿了一身淡黄色的小衣群,肤色又白又嫩,簪上了一朵小小红花,更是可爱了,惹得周围的女眷忍不住来逗逗她。

    吩咐了丫头们好好看着,柳明溪方抬头冷哼了一声道:“仗势欺人倒是没见过,老被人当软柿子捏倒是见过几回了。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敢造谣郡君和世子仗势欺人。”

    与楚家交好的海夫人也来了这处。

    她是有眼光之人,眼看着慕家、楚家不断起势,而慕繁漪不仅让皇子对她百般维护,连长公主也直言要为她靠山,她便知道此女不简单。

    与楚家交往的这两年里也多少听得出来,楚涵能顺利进刑部为侍郎也是她在背后筹谋,更见她在镇国将军府的姿态,心中对她便少不得多几分好感。

    既遇上了,总要说几句的,便漫漫然一笑,和缓道:“这些年来看着京中因为不实留言逼迫而自尽的女子还少么?何曾见谁为此付出过代价了?始作俑者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得意呢!”微微一天,“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啊!”

    亦舒清脆的嗓音如雨滴坠落舒展的芭蕉叶,清越至极:“海夫人这话就是实在了。这时候落于下风的人自然是自认倒霉了,可若是造谣之人原不过破落户的,又当如何呢?”

    一同过来的晋老封君垂眸微微一笑。

    有趣的听着时光流转之下有棋局在慢慢发生变化,手中的拐杖在砖石上轻轻杵了杵,嘴角的纹路清浅而通透:“那便要看被造谣的人是不是肯当做没发生过了。倒也,无关心胸。”

    亦舒赞同道:“老祖宗说的是,要不要追究,是权利。毕竟谁身上没点儿什么错漏把柄,只怕反击不是人人都承受得住呢!”

    一旁推波助澜过的金夫人面孔微微一僵,旋即温和笑了笑道:“这到底也是郡君先动的手啊!好歹也是做长辈的年纪了,被人这样莫名奇妙的打了,也难怪她会那么激动了。”

    姜柔扇着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叶紫檀扇子,坠下的殷红流苏轻轻扫在白皙的手背上,别有别样的妩媚,懒洋洋道:“既然都不是当事人,哪来的脸以为自己有说公道话的资格,有好戏看着就是了,想挨揍也没这么着急上赶的!”

    晋老封君失笑地拍了她一下:“嘴坏!”

    今日能来张家赴宴的,也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的,金夫人的面色就有点难堪了,但她自然也听得出背后这声儿是谁了。

    背靠太后和英国公府,有晋怀长公主府和华阳长公主府撑腰,丈夫还是镇抚司内定的下一任指挥使,自有她嚣张的资本。

    她本也不是丘夫人、吕夫人之辈,愚蠢的会把针对摆在脸上的人。

    何况,她倒不信慕繁漪当众打人还能翻身了!

    于是立马抿了一抹温和而谨慎的笑色道:“郡主说的是,也是我说话不够周全了。”

    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灰石花砖映着碧树红花,越发炫目的仿佛白雪映光。

    繁漪看的眼睛发花,又热着,莫名生出几分困倦来。

    好容易压下了几欲冲出来的哈欠,怯生生地倚着丈夫,抱着她的手臂,犹自继续道:“明儿我一定要去佛菩萨面前念上一百零八遍的《地藏王本愿经》,把这样的恶毒全都超度去该去的人身上!你既不信因果报应,尽管骂,谁在意谁输!”

    果不然,吕夫人所有的咒骂全数断裂在胸腔里!

    繁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又一遍,冷冷一嗤:“不过也是,做母亲的光知道刻薄别人,哪里还管得了马上就要死的儿子呢!反正来日养老送终也派不上他什么用场了,一角踢去墙角任他自生自灭也就是了。这不,你的庶子连孙子都给你生下了么!自有人送终的。”

    尽管从庶妹那里听过无数的刺激之余,可终究没有此番诛心。

    吕夫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脸孔便扭曲了起来,低吼如受伤的母狮,却又不敢让人听出她儿子的致命短处,只能将嘶吼压在嗓子眼儿里:“你闭嘴!我儿子不会死的!他会好好的活着!就是那贱人和她儿子死绝了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看着吕夫人一点一点的崩溃,琰华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不擅于口角分辨,又不能打女人,唉!

    想了想,总要说点什么的,于是薄唇微扬了凌厉弧度:“吕家唯一的孙子啊!多金贵。”

    繁漪听丈夫那一棍直对七寸,差点就抚掌称赞了。

    吕夫人的眼角不断地在抽搐,面目开始扭曲,难以维持那一目受害者的委屈惊恐样子。

    繁漪说的有点累,好像吃一口茶润润喉,但瞧那人群越聚越多,叫人看着她端着茶盏,“下风”的地位就演不下去了。

    切换上一脸愤怒而隐忍的表情让人窥探,一声轻吁里包含了太多的懂得与悲悯,直刺向对手脆弱的神经:“我知道,你害自己儿子成了废人心里愧疚,不想承认也是有的。”

    吕夫人紧攥着披帛,从不知那艳色丝线绣成的大朵大朵牡丹竟是如此的扎手,刺地她满手黏腻:“不是我!我没有害我的孩子!是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害的!是她害了我们!是她害了我痛苦里一辈子!抢走我的丈夫,害死我第一个孩子!害我一辈子被人耻笑,都是她逼的!”

    她不知要如何让对手闭嘴,也不知道要如何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能试图以“道德”去抵抗她:“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凭什么、拿我的痛苦来伤害我!”

    繁漪一点都不可怜她,这不是她下手折磨、毁掉一个无辜女子的借口!

    面上闪过一抹厉色,旋即被温和无害的神色掩盖,让人无从察觉:“凭什么?不凭什么啊!我这是在学你呢,咱们比的,不就是谁先崩溃么!想拿道德来绑架我,以弱势博我同情么?你找错人了,我可从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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