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睇眼看着火星蔓延,有大片的青烟升起:“侯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连国公夫人都拖着‘病躯’到了法音寺来为庶子求情了,答应会尽快给他们选定吉日,待姜沁昀一出孝便完婚。”
繁漪拿了案角的书整个把香炉口给罩住了,所有焚烧后的青烟全部集聚在香炉里,越聚越多,无处发泄:“怎么,没人提起傅紫月么?”
云海伸手抽走了书册,迅速盖上香炉盖子,集聚起的饱满青烟自镂空处争先恐后的涌出,与开水的氤氲交缠着,云山雾绕了一方空间:“哪怕是做妾,也得是贵妾,自然还是要选定吉日的。”坏坏一笑,“提了,还是从吴征的嘴里提出来的!又称今日是误会傅紫月约他,他才来的法音寺。”
繁漪轻轻嗅了嗅淡雅而湿润的香气,抿起的嘴角有薄薄的笑意,眸光潋滟里有一丝讥诮高高扬起:“想来我们的姑奶奶一定很激动了。”
云海的眸光随着烛火轻动,甚是欢脱:“可不是,当场就厥过去了。”
繁漪目光落在一支烛火上,眸子微微一眯,将那一抹火光填满了漆黑的瞳仁:“吩咐厨房给她一碗避子汤,一定捏着她的鼻子灌下去。”
若是她也有了孩子,这场戏可就唱出曲折来了。
何况,在傅紫月的眼里这个姜沁昀便是心计深沉要抢她丈夫的下作之人,若是怀着身孕进门,这个孩子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一目了然了。
何必再搭进一条无辜小生命。
云海的眸子便仿佛墨蓝夜空里划过的流星,有璀璨的光影:“太夫人吩咐了,不过照看姜沁昀吃喝的厨房妈妈很是机灵,送过去的是药性非常猛烈的崔孕药。”
繁漪冷嗤:“姜元靖想的可真是周到极了。”
云海不屑道:“棋差一着,也只能怪他自己无能。”
姜元靖虽有心机,可手中能用的人脉原不过侯府里的一些家下,想在高门大户之内探知辛密是根本不可能的。
或许从前还有袁致蕴之流愿意说一些所知的给他听,如今也不能了,有加之守孝更是不能亲自游走郎君之间探知消息,能知道便终究有限。
繁漪问道:“同太夫人说了?”
云海点头道:“说了,太夫人和侯爷都知道了。然后吩咐了福妈妈亲自熬了一碗,去灌了。”
繁漪侧身拨弄着案上了一盆蔷薇,绯红与素白相称,各色生艳:“那些助她逃出府的,都捉出来了么?”
云海得意扬了扬嘴角:“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一个不差,都拎出来了。全部杖毙。”
繁漪的叹息便如那沉沉而湿润的青烟:“姜柔她们还担心我会不会被侯爷和太夫人怀疑,是不是知道什么,如今她们兄妹倒是非常积极的帮我把嫌疑撇开了。如此处处有暗装,哪里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云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知道又如何,这种没皮没脸的东西,一脖子勒死她才好呢!”
繁漪眼底有雪原的冷漠:“太夫人虽是有决断的人,但让她亲自下命了解孙辈,还是做不到的。至于侯爷……其实侯爷骨子里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更是不会了。”
侯爷年轻的时候,明知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还是去招惹了慕云湘,致使他们母子受尽白眼与委屈。
认回琰华之后,明明是希望他来继承爵位的,又碍于太夫人想考验他们而未曾为他最心爱的儿子争取,任由他在算计里淌行。
侯爷自己便是从诸多算计里走过来的,即便他总是因为当差而不常在府中,可说他真的不知道姜元靖的野心么?
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他这一辈子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孩子,又送走了姜元赫和姜元陵,便生了心软之意,于是,就造成了姜元靖的野心随着失败越发阴鸷。
即便如今立了琰华为世子又如何,能让侯府平静下来,必须有一个人死!
云海冷笑道:“那就用姜元靖的血来熄灭这场没完没了的算计!”
一湾碧水如春绸无尽无声蜿蜒,潺潺顺流,四月里的花木蓬勃而热烈,烈烈如茵。
待琰华沐浴出来,云海已经离开。
两人又用了些吃食,然后踏着月色慢慢散着步。
半旧的浅妃色缂丝轻衫,暗花纹繁复而不张扬,在夜风轻抚下隐约可见花纹起伏。发髻松松挽就,不过簪上一直南玉如意簪子,白梅下衔着一缕银链坠着一粒圆润珍珠,在月光下闪烁着粉白的微光,投射在她白腻而柔婉的面上,是杏花沾雨的嫣然妩媚,
夫妇两轻语说着体己话,体会着微温夜风送来的栀子清冽而愉悦的香味。
春眠匆匆来回禀:“姑娘,爷,福妈妈来了。”
两人进屋就见着福妈妈站在门口。
繁漪伸手引了福妈妈一同进门,一举一动带起轻薄衣衫如水轻晃,温柔娴雅:“今日张家虽说席面都精致着,我也不敢乱吃,回来的时候饿的狠了,就多吃了几口,怕晚上积食便和世子出去转了转,叫妈妈就等了。您坐。”
福妈妈瞧她闲话家常的亲近姿态,如沐春风似的,便也不拒绝了坐下了:“奴婢就称大了。”看着繁漪微微凸起的小腹,笑着道:“郡君这样谨慎也是对的,人多眼杂的地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揣着坏心眼儿的不是!”
厨房里新来的丫头端了茶点来,笑盈盈道:“这是六安瓜片,郡君和世子也都记着是妈妈您爱喝的。”又一碟点心摆在她的手边,“这是榆钱糕,里头没有放太多蜜糖,主要还是榆钱的天然清甜滋味,郡君最近就爱这个味儿,您也尝尝。”
福妈妈一向知道这两位的,瞧着清清淡淡的并不热络,但十分细节。
那榆钱糕自然不似外头百姓吃的榆钱直接与面粉相和,揪成一个个剂子压扁一蒸就是了。
可即便是这样粗糙的食物,在偏远些的县里,也是百姓口中难得一吃的“新鲜饭”。
而这里的榆钱糕是将榆钱打磨成细分之后兑碱和面做的,颜色呈均匀的淡青色。
捻了一块榆钱糕慢慢吃了一口,口感是十分细腻的,但有能清晰的尝出属于榆钱的自然甜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当真是没有加一点蜜糖在里头的。
越嚼越有从前的味道,十分惊喜的扬起眉,旋即又有隐隐的泪光闪烁。
大约是想起了“家”被天灾冲走之前,与家人一同吃榆钱糕的模糊岁月了,有些哽咽:“是我以前在家乡时吃过的味道,几十年了……”
繁漪指了那丫头道:“这个丫头是我二舅舅去年去浔州时采买的,做榆钱糕的手艺说是同她过世的母亲学的。”
福妈妈这才抬头仔细瞧了那丫头,下一瞬慢慢从杌子上站了起来,那张平凡的面孔与她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些不确定的叠影。
繁漪微微一笑:“既然妈妈喜欢这个榆钱糕的味道,那这个丫头以后就跟着妈妈吧!想念家乡的时候,也好有个宽慰。”
福妈妈似乎听出了些什么,眸光微微一亮。
原不过闲话时提过一嘴的事情,竟不想就这样被记挂在心上,明明都已经没必要拉拢了,却还是为她寻找着一线希望,福妈妈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说起。
最后却只是轻轻的带着激动的哽咽“唉”了一声。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奇怪主子的决定,但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也不好有什么反驳之词,又瞧福妈妈激动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一点点的期盼,却又不敢太多欢喜。
便只乖巧的站在福妈妈身旁,屈膝道:“奴婢粗笨,以后还请妈妈多多指点规矩。”
琰华轻声打断了福妈妈看着那丫头的眼神,询问道:“是太夫人有什么吩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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