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族将军天河,恐怕是法庭上第一个冷静下来的人,他一心认定这人类将军吴尘巧舌如簧,混淆视听。

    但天河心中定然,他决心定辩得吴尘认罪不可。

    “你能看见异族军脑中波动?”天河高声重复,转身示意全场安静:“你如何看见?”

    “异族变异时,脑中波动急剧有别常规,看得尤为明显。”吴尘沉吟,声有无奈:“异族在我面前我便能看到”

    因为对于他自己的特异,他亦无从解释。

    天河眼光一闪,再道:“你说看见,如何证明?你说异族军彼时正在变异,又当如何证明?”

    “我军撤离后,异族军不出一刻钟便大举进攻,攻击强度远超旧时,边线防御险些毁于一旦,这便是证明。”

    “这是证明?实属狡辩!”天河重重斥道:“异族加重攻击只是巧合,你却用此来掩饰罪行!”

    “我并非狡辩,三个月前柳岭一战,异族也正经历变异,我率部众及时突袭,抢在异族变异完成前撤离战区,而后异族便疯狂进攻,幸而我提醒边线加强了防守,这也是证明!”

    “五个月前康城一战,异族变异后强势进攻,这还是证明!在场诸位将领恐怕还没忘记,异族军突飞猛进的变异时间点吧!”

    吴尘高声辩驳:“异族变异后加强进攻并非巧合,而我之所以每遇异族都全身而退大捷而归,更并非巧合!因为我能找到异族军进化停滞的时机,趁机出兵,以己之强攻敌之弱!”

    闻言,十位副将更互换眼色,想必是明白了什么。

    “一派胡言!”这时,高位上的审判官大喝一声。

    吴尘与天河辩驳的现场,局势越发失控。失去亲人的人类和妖族大声痛骂,妖族各部落首领眼露鄙夷,阿法族更满腔义愤几欲讨伐。

    边境联军中阿法族与人类的联盟如将断之弦,若继续折腾下去,恐怕两族的联盟会在法庭上当场崩塌。

    联军法庭可不愿担此重责。

    审判官向身侧一白面法官递了眼色,白面法官心领神会,他亦在愤骂声中走向吴尘,定声道:“罪将吴尘,你口出狂言声声言辩,如此狡辩,你可对得起此役无故丧生的阿法族将士?可对得起痛失亲友的无辜百姓?可对得起边境联军对你的信任和栽培?你可对得起与你一同披荆斩棘,血溅沙场的战友?”

    法官顿了顿,义正言辞又道:“你可对得起受你所累一并处斩的,你身后十位忠心副将?”

    吴尘闻言噤声。

    全场皆寂。

    法庭观审席中,响起了一阵泣诉声,吴尘清楚地听到,有一位年迈妇人一直苦苦哀求,声音渐弱:“还我儿性命,还我儿性命”

    突然,呱地一声,一婴儿嚎啕大哭,不知是哪位丧生战场的英烈遗孤。

    方才那些恶毒的咒骂并未动摇吴尘的心,但此刻婴孩的啼哭,却令吴尘脸颊灼热,心中愧疚。

    就算未经战事洗礼之人也会心生恻然,何况是身经百战的吴尘?

    身为孤儿之痛,他永记在心。

    吴尘心中深叹,眼中苦楚。朝天仰首,唇抿如锋。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沙场上战友们的浴血奋战,同歌同袍,岂是一句谁对得起谁,便能说清道明的?

    吴尘转身看,十位副将正双目噙泪看着他。

    吴尘将军眼神晦暗,形容枯槁,哪里还是军中那个积极鼓舞,与天地为斗不曾畏惧的年轻英将?

    吴尘的解释,只会被看做恶意狡辩。

    吴尘说出撤军缘由时本也没抱以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听懂他如同梦呓一般的“辩驳”,连他自己也不曾明白。

    面对身后这些因忠心自己而被处以极刑的副将,吴尘心中一阵不忍酸涩,他垂首静默。

    而后,于法庭中蔓延开来的啜泣声中,吴尘再次仰起头来,绝望的眼神里,重新唤起一抹坚毅。

    如果非要给这一切找个源头,找个借口来结束所有人的愤慨和痛苦,我来,也未尝不可,吴尘想。

    他再开口,却并非辩解。

    “死罪我认。”

    吴尘声音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生死的事实:“撤退军令是我下的,战场上副将只能听令,他们罪不至死。请求审判官,放十位副将一条生路!”

    押在吴尘身后,十位副将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更有啜泣声响起,他们用凄艾的目光朝吴尘看来,声声低呼:将军将军

    于此同时,还站在吴尘面前的阿法族将军天河,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见的光彩。

    高处的审判官终于长舒一口气,刚欲宣判,却听天河将军突然插了一句:“你,可能看到我体内波动?”

    闻言,吴尘向天河转过头来,定睛看着他。

    而天河也正疑惑地盯着吴尘,目光闪动。

    难道罪将吴尘方才多番狡辩,不是为他自己的死罪开脱?如今为下属活命,他竟突然认罪?这和他设想中的吴尘很不一致,天河想。

    难道他的辩词可信?

    如果,他真能看到异族军的脑中波动,那么他是否也能看到,我阿法族人的体内波动?

    那他能否唤醒我族没有意识的族人?天河眼焕光彩。

    但他面前的吴尘却迟迟没有答。

    他只是看着天河,而后垂首静立。既已认罪,便不愿多言。

    高台上的审判官生怕再生偏差,一锤定音,宣判主将吴尘斩立决!

    十位副将延后宣判,法庭还需多番权衡利弊,并与阿法族将军商议才可。

    正午骄阳乍晴。

    阳光浓稠,如同凝聚绵延的液态金,从天窗溢进冰冷的法庭。

    吴尘被两位彪形大汉如猛虎缚鸡一般押下被告席,走在众人瞩目之下,向断头台走去,以死谢罪。

    他脚步施然,抑郁满怀。

    这一路被阳光耀着却仿佛尽是黑暗,黑暗尽头便是死亡。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很快也可能很慢,吴尘心中已丧失对时间的感知。

    随着凄然脚步登上断头台,被两位大汉按倒在地,吴尘听见挥刀之声,亦听见心里的声音:“我就这样死了故乡父老被屠杀的谜团未解,养父下落不明,杀人凶手的线索来不及寻找。而我自己为何如此特异,更无缘探究”

    一闭眼,一垂首。

    吴尘将前额重锤在地,一时间天地静默,时光停滞,生命静穆,死亡到来

    炽烈的艳阳突然一耀,如同一道凛冽刀光。吴尘即便闭着双眼,仍能感觉眼前一片辉光。

    吴尘蹙眉。

    等待中,断头刀迟迟不落,他适应了一下这光线,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一位身着银灰色军装的青年将军站在自己面前,萧萧肃肃,威风凛凛,他着意打量着吴尘。他的眉心绽出银色光芒半月印,他正是方才法庭上那位阿法族将军天河。

    “罪犯暂不行刑,他随我走!”天河将军摆出一张押解,一脸正色对两个刽子手道。

    刽子手见他身后跟着两位法庭法官,得了法官的眼神示意遂将吴尘松开。

    吴尘惊讶于这局势突变,他急切地盯着天河问:“我不用死了?”因为惊讶和激动,他尾音有些变调。

    “死不死,得看你的造化!”

    天河仍正色应,再问一句:“你能否看到我体内能量的波动?这问题你尚未答。”

    吴尘顿了顿,虽不知他问此何意,但留了心思拣折中答说:“偶尔可以。”

    天河眼中绽亮,果断道:“如果你真有这本事,就去亮出来看看。”

    “去哪里?”吴尘又问,心中生出一线希望。

    “拂尘道。”

    天河望着吴尘,眼神有些复杂:“若你在拂尘道上为我族立下大功,功过是否相抵,再由军事法庭定夺。”

    拂尘道这名字,是阿法族人的骄傲,不怪天河会言之振奋。

    但无疑,这名字却给吴尘刚刚萌生的希望泼足了冷水。

    如今异族军变异速度越发迅猛,他们对人类和阿法族领地的觊觎,也变成明目张胆地掠夺。

    阿法族虽在数十年前与人类结成盟友,共同抗敌。但每个有意识的阿法族人都清楚,一旦将异族军击退,真正的战场上,将是人类和阿法族的较量。

    而如今,阿法族有思维的族人实在太少!

    这些少之又少的智慧族人,来控制数以几十万计的,还在不断批量铸造的无意识族人,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他们需要更多族人被唤醒,成为阿法族强大的新鲜血液。

    拂尘道便是阿法族女王设置,用来尝试唤醒族人智慧的地方。那里,生活着不可计数的阿法族非智慧之人。

    吴尘在边境联军中曾多次听闻拂尘道的恐怖。

    只有被阿法族看中的死刑犯,才有资格进入拂尘道,因为这惩罚和判死刑无异。大靖国对阿法族利用死刑犯做尝试并不阻拦。

    吴尘知道,人类进入拂尘道去尝试唤醒阿法族,这个任务实在过于艰巨,艰巨到希望渺茫。

    走入拂尘道的人类,至今无人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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