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古称直沽。

    元中期之后,还是一个大渔村的直沽寨被改名为海津镇,成为了当时的漕粮转运中心。

    到了明建文二年(1400年),燕王朱棣在此渡过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这一去,朱棣便把侄子赶下台,抢到了龙椅。再之后,从燕王转职成永乐帝的朱棣,便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

    作为北方的军事要地和交通枢纽,永乐帝迁都北京后,很快便在永乐二年于天津开始筑城设卫,称天津卫。

    天津卫城就在后世的老城区。整个卫城周长九里,总面积1.64平方公里,东西宽,南北窄,状如算盘,也称算盘城。

    卫城的格局一如传统的中国县城,当中有沟通南北东西的十字街,十字街交叉处建鼓楼。

    卫城内,朝廷不但设置了各卫指挥使,各千户所,镇抚司,经历司,清军厅等军方衙署,还布置了兵备,通判,漕运,粮盐等一系列文官衙门。

    虽说明朝廷不重视天津在海运方面的区位优势,但是仅仅凭借着四通八达的海河水系和南北大运河,天津就轻松成为了大明北方的漕运枢纽。

    所以自自元中叶起,天津就是樯橹林立,庙宇众多,贾户繁多的商业大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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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0年1月10,天津大沽口。这处后世耳熟能详的海河入海口,在今天一早,外海便有滚滚黑烟升起。

    之所以大沽口这样出名,大抵还是因为清末和英法联军那一场战斗所至。然而在明朝时,大沽口其实就已经是海防要地了“地当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车”,“京津门户,海陆咽喉”。

    虽说没有清末那么大规模的炮位,但是在明朝,大沽口同样有架设了火炮的墩台和驻兵。

    于是此刻爬在大沽口墩台上的守备把总钱老四,有点头皮发麻。

    夹杂着浑黄泥沙的海河河水,在入海口和冬季蓝绿色的海水相撞,使得海面一片浑浊,颜色黑黄。

    就在黑黄的海面上,一片冒着黑烟的大船已经布满了河口。这些怪船中有挂着白帆的,也有挂着中式硬帆的,而无一例外的是,所有船只都在冒着或浓或淡的黑烟。

    尽管这段时间里,钱把总已经多次见过这种冒着黑烟的怪船。但是今天一早当他看到如此多的黑烟船布满海面时,还是禁不住有一种恐惧和压抑的感觉。

    “还好是自家兵马,这伙南人凭地古怪。”伴随着钱把总喃喃自语声的,是海船的接近:北上舰队已经全体整理好了队伍,在先期到达的“监视”号带领下,呈一字型列队缓缓进入了海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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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半月前的一天,监视号就像今天一样,在清晨出现在了海河扣。

    当时的钱把总,可是立即下令点燃了狼烟:天津卫自建成以来从没有见过西式软帆船,土生土长的钱把总自然不会把怪船当作自己人。

    当时满清刚刚围城,和京城近在咫尺的天津卫上下文武早已是一日三惊,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所以看到接力传来的狼烟后,阖城大惊,内外商民狼奔豕突,场面混乱不堪。然后水营主力就在总兵王洪亲自率领下,气势汹汹地杀将出来,沿海河而下,准备会一会鞑子的水军。

    导致水营如此勇猛的原因是:作为集兵供晌的桥头堡,天津将士很清楚鞑子水军不成气候,纯粹就是鸡饲料,所以这才杀将出来。

    然后等王总兵赶到大沽口,看到挂着白帆,悠悠远游的监视号后,全体傻眼了。

    而看到正主后,监视号这才划出小船,派出使者,带着文书见到了王洪。

    当王洪看完一堆从福建巡抚衙门发来的公文信件后,不由得指着信使跳脚大骂,就差把这服饰怪异的短毛海贼推出去斩了妈的老子尿都吓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给津门人民带来了多少生命财产的损失?

    然而当天这场乌龙,还真不能怪监视号。

    早在监视号去福州领了文书出发的时候,就另有八百里加急公文去了京城兵部。其上已经说明了这边不日会有船北上天津,请兵部转发天津卫,这是正规流程。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公文到京城的时候,由于鞑子正在城下激战,所以九门已关。这样一来,公文拖了好久才找到机会从城下吊了上去。

    至于说什么转发回执之类的,这个就真没有了。最近一段时间联系天下各地的军情文书发帖量暴增,偏偏京师的讯息渠道又时断时续,所以像福建发来的这种低等级文书,就被活生生压在了兵部,直到监视号来到大沽口那天,兵部都没有派人去天津通知......

    于是乎,监视号原本以为会等来个管事的,结果没曾想天津总兵亲自带着大批船只杀了出来......

    解释清楚乌龙后,王总兵也发完了火,于是双方正式接上了头,监视号随队回了天津城。

    不想到了天津城后,监视号就地补充过煤水食物,两天后居然又出航了,留下的交待是出海侦查鞑情......

    这一下又把总兵大人给气着了。

    然而监视号是勤王的客军,从理论上说,这条船是不归天津总兵和巡抚衙门管辖的兵部负责指挥京城保卫战的大员才是监视号的正管。

    这里就凸显出了明代不重视海军的弊端:像北上舰队这种从海上来的援军,困在京城的总指挥,或者崇祯本人,实际上是没办法直接指挥的。也就是说,曹总兵未来上岸后,完全可以用“军令不通”这个理由赖在天津不走,偏偏天津本地还奈何不了这帮人。

    当然了,这也就是穿越众的兵马。

    正常来讲,由于粮秣后勤都需要本地供应,所以客军无论做什么,都是要看本地官员脸色的,不可能那么嚣张。

    但是监视号就这么嚣张了:成箱的曹大头扔出来后,各种上好的煤炭糯米果蔬肉食都被本地商人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船上,这其中的糯米还是专供皇室勋戚的太仓“白粮”......这又从哪里说理去。

    所以尽管总兵大人不爽,但是在土豪面前,也没人在乎他那点脾气了。

    于是监视号就这样三天出海两天休整,将天津卫当成了旅馆。在一个半月时间里,包括渤海湾乃至大连朝鲜沿海等等海域,统统都被监视号跑了一遍。

    而到了1月5号,监视号则破天荒再没有出海,一边留在天津休整,一边通报各衙门:福建的勤王舰队即将到埠,这次不要再搞乌龙。

    到了9号这一天,监视号便带着几艘明军哨船出海等待,至10日晨,在大沽口的墩台上,钱把总便看到了北上舰队。

    看到和监视号一模一样的几艘战舰后,钱把总这一次学乖了,老老实实没点狼烟。然后一通联络交流后,北上舰队便在监视号和几艘明船的带领下,缓缓驶进海河,直奔天津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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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广州城一样,天津由于同样是入海口,所以河流繁多。从上游过来的溪河支流有300多条,而最终汇集百川,奔腾入海的海河,则是华北最大的河流。

    后世的大沽口,距离老城大约有五十公里的距离。但是明代由于海岸线还没延伸,所以舰队沿河开进了不到四十公里后,老远便望见了长方形的天津卫城。

    天津卫城的驻地就在所谓的三汊口,是海河,卫河,子牙河的交汇处,又称小直沽。

    而在卫城的东南方向,则是汇合了南北运河和海河的漕运枢纽大直沽。站在船头望去,大直沽那边船舶盈岸,豪宅连绵,台地林立,仿佛北边的京城没有在发生战争一样,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北上舰队到了卫城门外后,并没有全体进城:卫城虽说有水门和水寨,但是一来地方不大,二来官署民宅早已把城里那点地方挤得满满当当,所以家当多,**多的北上舰队必须要另觅驻地。

    于是舰队便在城外下了锚。只有舰队的旗舰,桅杆上挂着那三樽大纛的“争锋”号,缓缓驶进了卫城的水门。

    而这个时候,天津巡抚翟凤和总兵王洪已经带着城内大小官员,站在水寨码头等候了。

    翟凤是山东人,之前受魏忠贤排斥被削籍为民。后来崇祯初起为兵部右侍郎,去年接替了户部侍郎崔尔进,调任的天津巡抚。

    明代的天津,之前是没有巡抚和总兵这两位文武大员的。当初永乐帝筑天津城后,调集了足足三个卫所来镇守天津,是为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右卫。

    这三个卫所是平级单位,一直以来也没有更高级别的官员来统管天津。

    然而到了万历年间,因为日本侵略朝鲜,所以明朝一方面发兵援救,另一方面就在天津设了巡抚和总兵,专责海上防卫,保卫京城的职责。只不过短短两年后,日本事罢,这些职位又被撤销了。

    而到了北方满清势大的天启年间,由于天津的战略地位日渐增强,故而朝廷又在天津复设了巡抚和总兵。

    所以这二位,其实在同级别镇抚里只能算是袖珍大佬:地盘只有天津周边这一旮沓,责权只有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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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后,身穿大红官袍的曹总兵,一路踏着近年来修炼成功的官步,稳稳从船板上走了下来。老远便拱手行礼:“下官曹川参见翟巡抚,王总兵。”

    “快快免礼!”翟凤和王洪赶紧平礼以待:明朝军队讲究“大小相制”,何况曹川这个客军副总兵根本不归这两位袖珍大佬管辖,所以大家妥妥算是同级别同事。

    大佬互相见礼后,曹总兵又和兵备道,镇抚司,清军厅的几位中阶文武官儿见了礼。

    这之后,才轮到身穿红袍的天津三卫几个世袭指挥使的参见。

    到了明后期,随着卫所逐渐农庄化,军事职能削弱,军户和卫所军官的社会地位也随之开始滑落“其号为指挥者,以金紫之服,低眉俯首,奔走使者之前,若隶卒然。”

    从这里就能看出,号称三品的卫所指挥使,在低级文官面前都已经没了尊严,彻底蜕化成了穿着高级官服的乡下地主。

    而今天在手握重兵的曹总兵面前,天津三卫的几个世袭指挥,指挥同知,同样如此。这伙人虽说官服级别高,但是地位低,排座次都在最后。

    不过张冬东对于这几位地头蛇倒没有歧视,还是保持了合乎标准的礼节:这之后大家还有很多交道要打,没必要现在就把关系弄僵。

    见面客套完后,曹总兵便随众官去了水寨大堂议事。最近一段时间,从各地赶来的勤王兵马有好多都是途径天津,所以这些本地官员都没了什么激情,也不存在什么迎来送往那一套。

    大家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开会,曹总兵把要求一说,然后和几位文官商量好补给粮秣这些后勤问题后,就算是完事了。

    见面按官品落座后,曹总兵也没客气,先是提出了驻地问题:由于他带的这支兵马是南军,不习北方的寒冷气候,必须要在天津休整一段时间后,才能考虑上战场的问题。

    所以勤王军需要征用老校场,以及大直沽港的几座码头仓库作休整用。

    这之前监视号在天津卫不是白待的,所有驻地这些信息,早已经调查好了。

    而天津卫作为兵城,城里城外的校场自然是不少的。老校场是个地名,位置稍稍有点远,在北边子牙河畔。这里在泰昌年之前还在被驻军使用,后来过了几次大水后,房舍门墙多有损毁,也就被弃用了。

    听到曹总兵点名要求驻兵老校场休整后,城里的官儿们倒也没反对,总之是一处废弃的场地,给了也就给了。

    至于说码头仓廒......这里就有人不爽了。

    想那大直沽的运河两旁都是寸土寸金之地,这无端被征用的话,在座总是有人会感觉到肉痛的。

    好在曹总兵闻弦歌而知雅意,看到巡抚大人艰难挤出了一座码头和一处仓库,而在座的漕务和监粮官一脸的便秘表情后,他便哈哈一笑:“不若这样,三条码头,八间大仓,我这边交租子好了,也不用各位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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