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刺身上湿漉漉的,大概是从船底下潜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使的是什么功法,居然没被神识探查到!

    而他们使用的是也是一套专业的四人合击剑阵,手中的鱼肠短剑甚至都用墨汁涂黑,遮住剑光。而且仿佛心神合一一般,动作节奏,各种配合都几乎完美无缺!绝对是专业的刺杀者!

    他们把柳青围在核心,左右交击,前后齐攻,乱剑突刺,侥是柳青有金丹境界的修为,看手里一双蛇牙匕首的使法,也是个精习武技的。

    一时被四个刺突袭齐攻,也是颇有些左支右绌的,还要分神留意一边重伤的丁索,仓促间根本没有掐诀念咒的时机,一时间居然险象环生!

    好在李凡已经杀到,这种合击剑阵虽然对困在阵中之人是濒临死地,外头看来,却是四人都露着背腾挪,破绽一大堆。

    于是心思电转,把双目一扫认住下边四道人型,伐鬼剑随着他目光所至,直窜下去,左右剑影闪烁,绕着几人一阵旋转,直接将四名刺手足切断了,准备活捉!

    谁知也在此时,河道对岸突然传来一声爆吼。

    “住手!操!谁敢打我马子!都给我死——!”

    然后一口银色飞刀,如流行破晓,彗星坠地,轰得直冲而来!吼声还在河岸回响,那四个刺的身躯,居然已经统统被打成碎屑,四散开裂,瞬息就秒杀了!

    李凡和柳青脸色骤变。

    都活捉了你给灭口??

    然后李凡就看见一个身披黑袍,袒露着胸前浓密胸毛的光头络腮胡大汉,踏浪而来,声势浩大的直跃上宝船,砰!得一声跳上楼船,差点把宝船都砸出个洞来。

    “青青!你没事吧!天哥我来救你啦!”

    “哼!袁天枭你做的好事!”柳青鼻子都给气歪了,指着光头大骂,“给老娘滚!”

    “好好好!青青你别生气!我这就滚!我这就去杀光这些招惹你的乌龟王八蛋给你出气!”光头大汉转身要走,然后又扭过头来问,“呃……这些是谁啊?这次是什么人得罪你了?”

    “不是什么人……”李凡阴沉着脸,捡起地上被打碎的黑衣人碎肢看看,“这些是墨竹山的机关傀儡,难怪神识没查出来……”

    “什么!机关傀儡!那不是只有墨竹山的弟子会用!话说你小子是谁啊在这胡说八道!青青!这小白脸是什么人啊!”光头大声怒喝,老母鸡一样叉开臂膀挡在李凡和柳青中间。

    李凡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坏事的活宝,先摸出墨线和丹药来查看丁索的伤势。

    他侥幸没死,但明显也是中了咒术一剑,而且看伤口,是从胃里往外突,剖腹一剑,出血量巨大,大概是吃三鲜馄饨吃的。得多亏是金丹境界的,道体终究升级了,要不然这种由内而外的伤口,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勉强。

    “你滚啊!滚去找那个狐狸精!”柳青怒气冲天,使劲踹开大汉,过来查看丁索的伤情。

    “青青你听我解释嘛,不是我去找她的,是她知道我受伤了,过来探望一下,我们真的没什么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啊青青!”光头也死皮赖脸得贴上来跟着,还又一蹲卡在柳青和李凡中间,屁股一撅差点把李凡撞飞。

    李凡,“……师姐,再这么折腾丁兄都要死了。”

    柳青揉着眉头,只好压住怒气,太阳穴上青筋都在跳,“清月,让你见笑了,这混账是外子……”

    “欸——不用你引见!我自己来!”袁天枭把手一挥,扭头瞪着李凡,“小子听着!我乃天门峰袁天枭!你离我马子,咳咳!离拙~~荆~~远一点,不然扁到你妈都认不出你听到没!”

    “袁天枭!”柳青怒吼一声,泻怒似的一个抓举,把光头扛过头顶扔到河里。

    李凡,“……”

    这大概是当初见着的那个蝎尾白猿吧。想不到柳青师姐的道侣居然是这种二货……

    更想不到柳青师姐性子其实这么暴力,而且,随手买碗馄饨就被人算计了,居然都不检查一下就发来吃,差点坑死队友,确实是有点缺心眼……

    但好歹忙活了一晚上,丁索是救回来了,这真是个腼腆实诚的老实人,吃了一碗馄饨被剖了腹,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居然还想着守夜睡着了道歉……

    还好俞家兄弟看着了柳青放的明光符,也赶回来支援了。原来他们也没有走远,只在东江府城城郊寻访了一番,知道这巡江卫确实是临时起意,仓促调兵封锁江道,看来不是离国官方的行为,而是那百户三次故意拖延,才通知的卫所。

    只是对方为何要拦截姜记船队的去路,就不得而知了。

    出来帮商会做事,想不到遇上这种闹心事,甚至于自己经手买的三鲜馄饨里,被人下恶咒,而忙了一天居然都没看出来,这许多失态,也确实把姜柳青气的够呛。而且派去渔村里找卖馄饨的,当然也没找着人。

    看来这一趟真是诸事不顺。

    李凡这边也没啥进展,他检查鲲吐出来的那卷头发,符咒触发过一次符文就被烧毁,看不出什么门路的了。

    而玄天剑意也没见过那种影子爬起来刺杀的秘法,毕竟通常他才是先下手为强的那个……

    不过它也说,这种害人的恶咒,虽然不是什么正道,但真的非常管用,而且在中土是非常常见的。别说北辰剑宗都灭门五百年了,它自己继任掌门之后也好久不行走江湖,真的认不出这些专门针对金丹修士的左术。

    不错,专门针对金丹期的,毕竟到了元婴境只要元婴神魂无碍,肉身就可以随意修补替换了嘛。

    而且日常行走江湖的,根本也见不着那些镇守一方的真人大佬,但金丹修士却是真的真的很常见的。

    不管你是真金丹还是假金丹,是全真有道之士,还是靠双修鱼目混珠之流,是三大派的正式弟子,还是世家门阀的家主,抑或是仙宫速成的仙兵,又或者成丹化形披人皮的妖怪。出来行走江湖,寻找机缘,替宗门做事的,基本都是金丹境界上的打工人,这个阶段的争斗杀伐也最为酷烈频繁。

    而到了金丹境界的防御力,已经是铜皮铁骨,远超凡俗的超人级别了。李凡尚且能想着用弩机之类的道具来杀金丹,中原的聪明人更多,又怎么会不考虑反制之法呢?

    因此中原的巫蛊厌胜谶纬咒杀之术,随着仙法的昌盛,也同样得到了蓬勃发展,几乎是深宫门阀,勾心斗角,小三上位,杀人暗算的必备妙法。阴人害人的手段,那确实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还是那句话,

    妖怪魔胎的威胁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人间道最为凶险叵测的,还是人心啊。

    “喂!小……李兄弟!小李兄弟!帮个忙!帮个忙嘛!喂!喂——!”

    正绕到船头警戒的李凡面无表情得扭过头,抬头看着袁天枭。

    “你又要干嘛……”

    “嘿,嘿嘿!小李兄弟!别那么生气嘛!我这不是不知道你是茯苓妹子介绍来的么!你放心!茯苓是青青从小带到大的妹子!那就是我的妹子!你是她的朋友!那就是我天哥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以后我罩着你啊!”

    李凡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个被绑在桅杆顶端,嗓门奇大无比的猩猩。

    什么,为啥被绑在桅杆上?这特么谁知道,不是说了人心叵测么……

    “哎小李兄弟!我有件事请你帮忙啊!小李兄弟!”

    被这货盯上了这么吆喝,李凡想静心思考之前的袭击到底怎么回事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只好不胜其烦的飞上桅杆,“好吧,我帮你解开。”

    “别别别!这是我自己绑的!好不容易才绑紧了!不要解!”袁天枭吆喝着。

    “……哈?你自己绑的?为啥?”李凡一阵无语。

    袁天枭哈哈一笑,“小子这都不懂!没有马子吧!我教你啊!只要你老婆生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是你自己的错就是了!

    那!我就把自己绑起来,给青青赔罪了不是!等她气消了,心疼了,原谅我了,就会把我放下来和好了!绑的高一点让她看见了心痛才好!”

    “看你这样子其实一点都没反悔吧?”

    “我反悔甚嘛!这次本来就是她不对吧!不辞而别带着你们就离山了!都没告诉我耶!搁着你你不急啊!”

    李凡斜着眼看他,“你不是去找‘狐狸精’了么……”

    “喂!什么狐狸精狐狸精的别说的这么难听!人家叫沙棠的好吗!而且我们之间没啥的好吗!就是我闭关半年了没出现,她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而已啊!是道友之间的正常交往好不好!完全是青青她误会啦!况且大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

    “不好意思你最后一句话声音太轻了我没有听到,能不能大声重复一遍?”李凡就虚着眼。

    “嘿你小子还来劲……咳咳,好吧好吧别废话了,我就是要你帮个小忙的!”

    “干嘛?帮你和师姐求情啊?”

    袁天枭冷哼,“呵!我需要你帮忙和她求情?那你这么闲的话我是也不介意啦,不过我就是要你帮个小忙,用手伸到我袍子底下,有两个圆的东西……”

    李凡倒抽一口冷气,“你他妈喊我上来帮你抓蛋??”

    “靠!什么抓蛋!我喊了半天口渴死了!帮我把袍子里的酒壶拿出来喝两口而已嘛!怎么说的这么猥琐呢!”

    “那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啦!”

    和这货说话真是累死个人,李凡也是头疼的很,扯开这货的袍子,取下腰带上两个圆酒壶……恩?

    李凡皱起眉头,当然他不是盯着对方满身胸毛,而是盯着衣服。

    袁天枭穿的这身黑道衣,人皮的。

    “干嘛呢!还不给我喂酒!喂!你不是真的想给我挠两下吧!我的心是属于青青的啊!”

    李凡眯起眼,一时看不出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在装疯,于是他拔掉酒罐上的塞子,闻了闻味道。这是……

    袁天枭笑了,“嘿嘿,怎么小子,你也馋了是不是!这酒可是特地从北陆寻的元燥雷觞,很难得的哦!怎么你认得是吧?那就喝两口吧,不然说不定以后没机会了哦……”

    李凡意味深长得看了他一眼,把酒水浇了他满头满脸,“一股马尿味,你自己享用吧!”

    袁天枭却只是大笑,“哈哈哈!好啊好啊!痛快!痛快!”

    这时柳青和俞家兄弟来到甲板上,“清月,这混球又招惹你了?”

    “没有,袁道友馋酒喝罢了。”李凡看了袁天枭一眼,从桅杆上跃下。

    “不用管他了,”柳青狠狠瞪了袁天枭一眼,说道,“我们商量了,船队凡人太多,目标太大,已经被人盯上了,再往前走太危险了,所以决定回山。”

    李凡点点头,倒是也可以理解。

    对方又是下咒又是刺杀又是封江的,差点两个金丹修士都折损了,搞不好暗地里有人,想借着他们这支墨竹山商队挑事,继续离国和墨竹山的纷争。

    姜记只能说倒了血霉,接二连三得遇上这种事。但至少现在回山还不至于血本无归,把最后一点家底都赔掉。

    “我会护送丁兄和商队回山,俞家兄弟打算去追玉衡子与青霆子,也告知观主我们此间遭袭的事,既然那大夫一死都没把事情了结,说不准长思城那里还有变数,也许宗门还需要人手相助。”柳青道,“我就是想问问清月你,想和谁一路,是去长思城,还是和我回墨竹山?”

    “师姐你一个人不要紧吧……”李凡反应过来,扭头看看桅杆上的光头。

    姜柳青一脸的无奈,“不用担心我,那家伙疯疯癫癫的,但实力尚可,自然跟着我一路,我们夫妻两个看护,可保着丁兄和姜记的商队无恙。”

    “青青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袁天枭抓着机会就表忠心。

    于是李凡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愿往长思城一行,此番本来就是见识中原气相,结交同门来的,怎可半途而废。”

    于是众人再一次分队,柳青夫妻和受伤的丁索就跟着大宝船回转墨竹山。

    李凡则跟着摩云峰的俞变蛟俞腾龙一对肌肉兄贵一起,腾云飞剑往北方长思城去。

    三人大约往北飞了有三五十里,李凡笑着搭话。

    “两位俞道友,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其实我和秦剑师也不熟的,只不过见了两三面的缘分罢了。”

    俞变蛟俞腾龙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知道了。”

    李凡依旧是笑着,“不知俞大年师兄可就是您两位的子侄?”

    两兄弟默然不语,只是驾着云头往北方飞行。

    李凡又没话找话似得说道,“我曾听人说,北陆坎国有一种名酒,唤作元燥雷觞,喝起来如同马尿一般,入口甚烈,仿佛雷劈电打,特别烧心。

    但好在这种酒不上头,不醉人,所以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出征上阵的武卒,刑场磨刀的刀斧手,临了要见生死的时候,都要喝上一碗壮胆,热血沸腾,邪火中烧的,正好杀人。

    袁道友一路踏浪逐来,装疯卖傻的,拐着弯就为了请我喝一盅,两位前辈,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俞家兄弟按住云头停了下来。

    于是也李凡停下来,看看手臂上汗毛倒竖,脊背上凉意直刺,知是已被这两个神识锁拿了,依旧是面带微笑得道,“俞师兄同我一道过的杀劫,仿佛结义赴死的兄弟。两位既然是俞师兄的长辈,那同样也是我李清月的长辈,所以请恕小子明白问一句。

    只不知在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两位了,居然要阴谋加害于我?同门相残!良心不会痛吗!”

    俞变蛟俞腾龙回过头,同李凡遥遥相望,呈品字形相对。

    俞变蛟一言不发,俞腾龙则缓缓开口道,“李道友大概是误会什么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下去找个茶馆聊一聊。”

    李凡微笑着摇摇头,“我不跟你们下去,去了怕就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一齐围攻我了。有什么话,现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正好说开了就是。”

    俞家兄弟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凡点点头,“我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是特意选你们两个心里藏不住事的直肠子,诈一诈罢了,只是想不到你们持气的功夫连黄毛丫头都不如,难怪俞师兄宁愿拜到娄观道门下熬炼。”

    俞变蛟勃然发作,又接连生出四臂大吼,“哼!果然狡黠早慧!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必是兵解舍夺的,不然世上没人能在半年内修到金丹!还试探个什么!要除掉他就在此时!否则日后绝没有机会了!”

    李凡扬起一边眉毛,“你说我是转世的天才……倒也不能算错,可你们为了这种事心生嫉恨,残害同门,未免有些过了吧?而且看你这么说来,那馄饨确实是柳青给我准备的喽?”

    俞腾龙一抬手,

    “不用再试了,我们兄弟与李道友你并无恩怨,更非为着私仇,同其他几位道友此来,也只是想再试试你的品性,本无杀意。

    要怪只怪那袁天枭此时追上来,那事情早晚都要败露,我兄弟两个不愿冒险罢了。

    所以道友,为了大义,不能让你再活下去了。”

    李凡看看他们,叹了口气,“你们想叫我为了大义去死,却连师弟都不叫一声,连大义是指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吗?

    如今咱们相离不过九丈之遥,目视可见,晴空万里,避无可避,动起手来连生路都没有,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也叫我死个明白如何?”

    俞变蛟怒吼,“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吧!”

    俞腾龙赶忙喝住他,“大哥慎言!李道友,此事牵连甚广,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再犹豫就有败北的风险,既然事已至此,恶人就由我们弟兄做了,只能委屈你再转世了。

    若你来世想要报仇,只管找来摩云峰便是!我们兄弟两个奉陪!”

    李凡瞅瞅俞腾龙,“还能不能不打?”

    俞腾龙面无表情。

    又瞧瞧俞变蛟,“留一只手行不行?”

    俞变蛟杀意毕露。

    李凡没辙,只是一声长叹,“妈了个巴子一群神经病……”

    然后他瞠目怒喝,“我说过敬你们是俞师兄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对长辈还能先出手不成!

    那我踏马的都做到这一步,是不是仁至义尽!还想找死,那你们就出手吧!”

    一时肃杀,

    下一瞬间,

    剑光闪烁,

    俞变蛟俞腾龙的法宝才刚刚起飞,法身都未及显化。

    两人的脑袋已经叫金蛟白星割了下来。

    李凡确实让了对方一招,后出手的。

    只不过是他的剑更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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