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与花红儿匆匆赶去现场。

    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李寻欢看到了张关的尸体,没有血迹,没有狰狞的伤口,张关那张褶皱的、干瘪的老脸上甚至有一种他生前所从未有过的安静。

    张关躺在地上,衣着整洁,无悲无喜,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作恶多端、横行霸道的老妖怪、老饿鬼,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死了,死在这神秘莫测的“武神居”哪去,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在张关身边留着一张血红色的短筏,那红浓重艳丽得几乎要凝聚着滴到地上,带着一股神秘的、有着细细铁锈味道的幽香。

    花红儿看也不看那死去的张关一眼,而是欢呼了一声飞快地窜到那张短筏前,郑重而小心翼翼地拾起。

    那红色的纸上只用黑漆漆的墨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气势磅礴,力透纸背:

    无需多问。

    下面还有一个署名,那是一个在《武神传奇》里被反复提到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一切传说的起点,也是一切神话的终点。

    那个光是被喊出,就带着一种莫名肃穆和尊严的名字。

    武冠天下。

    ——武天下。

    武神的署名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筏上的语句虽然莫名其妙,但是光是武神这一个名字,就是最大的威慑和最难解的谜题。

    一早来到现场的花丛阮深深皱眉,在他眼角瞄到花红儿捧着红纸满眼痴迷沉溺的表情时,他的脸色又沉重僵硬了几分。

    而一旁的关恒,脸上原本嚣张傲慢的神色早已被惊恐和害怕所取代。

    他坐不住了,也稳不住了。

    来到武神居的人已经死了一半。

    而在萧秋水、张关和关恒这三人中,关恒年纪最小,势力、武功也是最弱,偏偏他又仗着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势力横行霸道,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铲除又实在麻烦,于是也算是险险和萧秋水、张关二人有了三国鼎立之势。

    但是现在,比自己强,经验、资历都比自己老道的二人竟相继死亡,甚至连反抗之力也没有。

    活着的人只剩下关恒和李寻欢,两人谁更容易死简直一目了然。

    关恒这一身不算顶尖的功夫和嚣张到处踢铁板的个性,能活到现在还混的不差,多是归功于他性格中天生的油画和必要时的不择手段的求生,早在萧秋水死亡的时候,关恒就萌生了退意,而如今张关的死亡更是让他坐立难安,恐慌至极。

    而现在,一家之主花丛阮皱着眉一声不吭,李寻欢也沉着脸看着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那娇滴滴的花小姐——

    只见花红儿抱着那张红色短筏坐在尸体边上笑得满脸甜蜜与幸福,就像是见到了最亲密的情人。

    那个甜蜜幸福的微笑成了压垮关恒的最后一根稻草。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他突然尖叫起来,双目从眼眶中凸出,深色被恐惧和颤抖扭曲得不象样子,“什么武神——?!什么狗屁武神居——!疯了!都疯了——!”

    关恒一边崩溃地咆哮尖叫着,一边飞奔起来,跑出了门。

    他竟是想逃。

    李寻欢被关恒的突然崩溃一惊,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什么都太晚了,关恒也早已跑远。

    一旁的花丛阮还是一脸愣怔。

    李寻欢上去拍拍他的肩:“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花公子还是先收拾一下吧。”

    花丛阮这时才愣愣抬起头,呆了半晌才讷讷应道:“好、好……”脸上一片颓败神色。

    李寻欢看着这样的花丛阮稍微有些不忍,但自觉不适合安慰什么,便悄悄退了开去。

    在他经过花红儿的时候,李寻欢突然顿住。

    花红儿正坐在地上满脸幸福地喃喃着什么。

    李寻欢的耳力自然是极好的,即使相隔还有段距离,花红儿的呢喃也近乎于无声的耳语,但李寻欢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好的……好的……!不问,我不问,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做……武神……我的,我的,我的武神……!”

    花红儿脸上的幸福温柔几乎扭曲,声音里每个字都是疼爱的颤抖和沸腾的激情。

    那火热的感情甚至让李寻欢都感到了灼烧一般的痛楚和狂热。

    李寻欢默默看着满脸快乐、捧着短筏坐在地上的花红儿,若非她不是坐在一个刚死的尸体旁,若非她手里捧着的、奉若珍宝的不是一个杀人者留下的宣告,那这样一副花季少女展颜微笑的画面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可现在,眼前所看到的只让李寻欢感到深深的诡异和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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