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今皇后没有明说要追杀这个女人,可是我们做下面的人,不仅要揣摩皇上的心,也得顺便揣摩揣摩皇后的心啊!”

    “我听岳丈说武安侯也死了,京城中如今局势这么乱,咱们会不会一脚踏空啊?”

    “武安侯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要不是昨儿接到皇后加冕的诏书,我也不敢下这样的毒手。”

    “你说她怎么会到了扬州城呢?真是天降横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怎么就知道是祸呢?常言道‘福祸相依’,万一咱们真的捕杀了这个女人,当今皇后能不感谢咱们这个人情吗?你说这是福还是祸?”

    “卑职宁愿不要皇后这个人情。”

    扬州知府一时大意,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看着两江总督已经有些防备的眼神,扬州知府也是连连后悔自己多嘴无心。

    人心隔肚皮,这群人毕竟是在自己家里不见的,万一两江总督怀疑是自己通风报信,暗中协助,自己就是跳进大运河也洗不清楚。

    想到这里扬州知府像是吃了一嘴黄连一样,苦涩难堪。

    果不其然,两江总督,阴笑着说:“宋博然,你不会表面上跟我明修栈道,背地里自己暗度陈仓吧?”

    扬州知府宋博然,一听这话,吓得双腿发软,立刻表明自己心志,言语却是结结巴巴。“制台大人,你说我要是要这个心思,我昨天直接自己将她送到京城多好,万一将来娘娘感激,这份功劳是我一个人的,我这是何苦呢?”

    “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最好不要给我耍心眼子,我对你可是实打实的说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要是敢有外心,我第一个不饶你。“

    扬州知府盛夏酷暑中,如履薄冰,心里冷笑道:“什么实打实?你真以为老子三岁孩子,你昨天叫我们扬州城的兵勇搜捕,将来事成你是首功,若是东窗事发,捕杀荣亲王妃的是扬州兵勇,还不是我自己下油锅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

    但是一个狠厉的声音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呸,你糊弄三岁孩子呢?你让我们扬州城里搜捕,将来有福同享,如是有难,你敢说这主意是你出的吗?”

    扬州知府正纳闷儿自己没张嘴,心里的话,到底是谁说出来的呢?

    顺着声音望去,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两江总督见到扬州知府的内眷,比见皇上还要恭敬。比起扬州知府这个手下,两江总督还是畏惧知府太太背后的亲爹。

    “哎呦,是夫人过来了,大热天儿的,劳动夫人了!”

    两江总督是总督,漕运总督也是总督,同样的总督也分有高低上下轻重大小,这就看谁手中的兵权大,谁的地位就高。

    两江总督原来手上也就几万兵马,可是福建叛军抢占江南数月,两江总督的人马几乎消耗殆尽。

    反观漕运总督就不同了,手上有八省的兵权,手下有十几万的兵马,这才是两江总督最为忌惮的地方。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知府太太冷冰冰地撂出来这么一句冷话,两江总督也不觉得暑热。尴尬地望着知府太太。

    “夫人这话说得十分诙谐幽默,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不是你,你也不必多心!”知府太太连揶揄都不愿意给两江总督。

    “夫人快人快语,真是十分爽快!”

    “总督大人既然要缉拿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带着你们金陵的兵勇过来?”

    “金陵的兵勇战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

    “放屁!金陵城被围困的时候,你让两万亲兵护送你的一家老小到淮安躲灾,又害怕我爹爹知道,故意在淮安城外一个庙里苟且偷生,那两万人马不是你的亲信吗?”

    连这一层窗户纸都被知府太太捅破,两江总督脸上像是爬了一只王八一样难堪。

    “金陵到扬州路也远,带着人马过来不方便。”

    “还是放屁!你能从金陵带着人马跑到淮安,怎么就不能带着人马来扬州?”

    两江总督没想到,一个金娇玉贵的漕运总督千金,能跟一个‘屁’字杠上,开口放屁,闭口放屁。把满屋子的气氛弄得臭气熏天剑拔弩张。

    “那是……那是……”两江总督也回答不上这个艰难的问题。总不能告诉两夫妇,‘我就是把你们把你们当猴耍,我就是把你们当炮灰……’

    这当然是不能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知府太太背后站着漕运总督,得罪了那个地头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既然来了,昨儿我也没见着总督大人的命令,不如现写一张吧,将来若是有功,也算是总督大人的智谋筹划。”

    扬州知府显然没有自己太太这样过人的政治智慧,就连两江总督也被将了一军。

    “夫人,我是两江总督,调令扬州知府是我份内的权力啊!”

    想这样搪塞知府太太,两江总督真是打错了算盘,知府太太从小坐在自己爹爹的肩膀上看官场冷暖,还能被两江总督的几句屁话蒙蔽。

    “两江总督是个什么鸟官儿,我家的三等奴才还是湖广总督呢?你纵然有天大的权力,也不能空手套白狼,你当我们是猴子,让你耍着玩儿呢?今儿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两江总督可不是什么鸟官儿,那是节制两江的最高长官,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员,怎么到了知府太太嘴里,竟成了连奴才也不如的东西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天下十停的官员有一两停是从漕运里出来的干将,漕运总督之所以官阶不算最高,低位显赫非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江总督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怎么就碰上这个不依不饶的母夜叉。

    “是是是,如今的湖广总督确实是令尊大人之前的手下。”

    “来人,铺纸研磨。”

    随着知府太太一声令下,家里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那面相一看就不好惹,两江总督旋即弄清楚了局面,自己只带了亲信来扬州,眼下的情形自己算是被挟持在扬州知府家里。

    “夫人,你先下去,我跟制台大人商议事情呢?”扬州知府见事态已经有些变样,只能劝退自己夫人。

    “我知道你们商议事情,要不然我也不过来。”

    两江总督见这阵势,心里大叫不好,但是脸上却不能丢了总督大人的体面。

    “追捕那个女人,是我和扬州知府共同商议的。昨儿也是临时起义,并没有什么命令之类的,我们是商量着来的。”

    两江总督还在强词夺理,不过这样的说辞,根本不能蒙混过关。

    “今儿你要是不写,你恐怕出不去这个门儿!想拿我们两口子当猴耍,休想!”知府夫人‘母夜叉’的名堂可不是空穴来风!

    两江总督也是有些骑虎难下,怎么会在这个裉节儿上遇上这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宋夫人,并没有夫人说的那回事儿!这真的是我们上下两人的主意!”两江总督依旧在强词夺理。

    “呸,说你是运河里的王八都是抬举你,将来有功,你未必想得到我们,若是有祸,自己肯定摘干净你自己!今儿你若不写,肯定走不了!我立马换人到淮安城请我爹爹来作证!”

    事情还未成功,绝对不能败露,要不然新皇后的马屁没排上,先给自己惹一身骚,万一新皇后怪罪自己办事不利,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写,我写!”

    两江总督,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整日在两江地界上横行霸道,上蹿下跳,今日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拎在手里揉搓耍弄,丢盔卸甲如同耍猴。

    两江总督表面狼狈,内心其实不然,满打满算地在心里盘算着:写就写,老子是进士出身,玩儿文字比玩古董女人熟透得多了,一句话能写出两种意思,这就是位居高位的独到之处。

    “我怎么说,你怎么写,不准错一个字儿!”

    知府太太知道两江总督老奸巨猾,肯定要在文字意思上耍心眼子。索性连后路都堵死。

    两江总督一听这话,在心里暗骂:“到底是漕运总督家的小姐,果然老姜生出来的小姜,都特么的一样辣!特奶奶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夜叉?”

    知府太太看穿两江总督的奸诈心思,脸色铁青地看着两江总督,嘴上斩钉截铁地说道:“着令扬州巡抚宋博然全城缉拿荣亲王正妃,两江总督 范慕淹。”

    范慕淹还在等着知府太太的话,谁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意思再简单不过了。想要造假也是不能,这可怎么办?

    苦煞了范慕淹,历来皇帝传位的诏书也是言简意赅,防的就是断章取义。

    文字这个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一千个人对篇文章有一万种理解。但是对一句话,或者一个字,那就只有一种,唯一的一种。

    “没了?”两江总督拿着毛笔,望着知府太太问道。

    “没了!”知府太太干脆利索地说。

    若论年纪肯定是两江总督年长一些,可是要论政治斗争,知府太太恐怕不比两江总督逊色。她在孩提之时已经看着自己父亲杀伐决断。这种言传身教的智慧,早就在知府太太的脑海里生根发芽,甚至开出比两江总督更绚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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