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芸娘捂着自己红肿的脸,想将婉莹拉进去。

    胖女人平白无故让婉莹打了一巴掌,根本不能罢休,死命地将婉莹从帐篷中薅出来,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老窑姐儿,带着臭不要脸的小窑姐儿,打了人想走,没那么容易!”

    胖女人还想将自己那一巴掌还回去,可惜婉莹再次先发制人,又是一个迅捷的巴掌,直接将胖女人扇倒在地,嘴上霸气地喝道:“你再敢拉扯我,我真的撕了你。”

    婉莹不是开玩笑的,经历了几场生死,婉莹早就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而是一个战斗力蓬勃的女战神。

    胖女人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年的老相好,面对自己被人打却袖手旁观,比起婉莹的巴掌,这个更让她心碎。

    胖女人知道打不过婉莹和芸娘,转身又把怒气撒到瘦男人身上,两人继续在帐篷外面厮打成一片,不管世人的眼光,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扭打。

    婉莹拉着芸娘进来,揉了揉芸娘被扇的那张脸,红芙被帐篷外面的吵闹给震醒。

    “芸娘,你被外面那两个人给打了?”

    芸娘一边揉脸,一边安抚红芙说:“晦气,只当是被狗撞了一下。”

    “到了这里还是被人欺负的话,我们这一路的罪都白受了。”红芙说完,直接将帐篷门口胳膊粗细的棍子拎在手里,气鼓鼓地冲出帐篷。

    那两个没皮没脸的人,不知道是在扭打还是在亲热,总之不清不楚地抱在一起,又是骂又是咬,既像是扰抓又像是调骚。

    红芙走到相互捆得死死的两个人身边,扬起棍子死命地打了一棍,发狠道:“再敢有眼无珠,我打死你!”

    胖女人和瘦男人挨了一棍子双双站起来,一下子将红芙扑到,紧随着红芙出来的婉莹和芸娘,看着红芙被两人一下子扑倒,五个人在劳军营打成一片。

    原本只是小小的吵闹,最后竟然惊动了十万大军的统帅。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踏足过劳军营的年轻将军,月光和篝火,将他挺拔俊逸的身形,修饰得无以复加。一二百个姿色参差的女人,挤在十七八个花红柳绿的帐篷里。望眼欲穿地望着眼前谜一样的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男子?花红柳绿的女人们用风骚的媚眼,试图让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看自己一眼。

    贺佑安的目光始终只有一个焦点,那就是婉莹。

    殴打红芙的胖女人和瘦男人被无情地赶出了大军营地。贺佑安明确告诉劳军营的老鸨子,如果以后再有人欺负她们,唯你是问。

    老鸨子也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看着贺佑安将婉莹送进帐篷,一二百个女人们简直用目光把那个崭新的帐篷给点燃了。

    芸娘和红芙将帐篷的门帘卷开,这样的举动,打消了所有人的好奇,倚在门口的人反而不好意思伸着头张望。

    曹将军听说之后,赶过来的时候贺佑安已经进了帐篷,三个人坐在四面敞开的帐篷外面,如同三个门神一样。

    婉莹坐在一只椅子上背对着贺佑安,这一幕和一年前真的是分毫不差。这个魂牵梦萦的背景让贺佑安舍不得挪动目光。

    贺佑安几次想要过去再抱一抱婉莹,身份的限制让他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门外面篝火熊熊的燃烧着,就好像贺佑安此时焦灼的心境。

    婉莹近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

    “你和他还好吗?”贺佑安沉默了半天,把自己心里憋了几天几夜的话问了出来。

    帐篷外面的曹将军握着拳头不停地捶砸自己的膝盖,蹲在地上,一筹莫展。

    “皇上如今是皇上,你不应该用‘他’这个字眼。”婉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贺佑安话语中的硬伤。

    “那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

    “你骗人,你若过得好,怎么会流落到杭州城?”

    “我说了,我过得很好,谢谢将军。”

    爱情就是这样折磨人的东西,谁先爱了,谁就注定输了……

    “婉莹,你真的过得好吗?”

    “将军,你不该再叫我的闺名,我纵然不是皇后,头上还顶着荣亲王正妃的名号,你该叫我一声‘娘娘’。”

    贺佑安真的想把这个又爱又疼的女人含进自己的嘴里,可是她若是融化掉了,怎么办?

    “婉莹,我……”‘想你’这两个字像是千军万马一样,活生生地卡在喉咙这根独木桥上,掉进河里,全军覆没。

    曹将军气鼓鼓地站起来了,用脚使劲地踢打地上的杂草。常言道‘女儿泪是英雄冢’,人家既没情也没意,更没有掉眼泪。贺佑安这个大傻瓜,一脑袋栽死进去,纯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将军,你应该叫我一声‘娘娘’。”婉莹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贺佑安,一如一年前那样没有回头。

    贺佑安真的该静静地离开,可是他的双脚像是焊在了原地。他怎么舍得走,就算是个背影,他也不愿意离开。

    多日消失不见的孕吐,此时此刻毫无预兆地涌上来。

    “快去找军医。”贺佑安站在那里想上前拍一拍婉莹的后背,没想到婉莹背对着贺佑安,伸出了一个谢绝靠近的手势,贺佑安只能无奈的冲着帐篷外的三个人喊道。

    “不用了!”婉莹在呕吐的间隙,制止贺佑安。

    “你病了,不看医生怎么好?”

    “我没病。”婉莹又是一阵呕吐之后,冲着贺佑安喊道。

    贺佑安心疼地望着婉莹,“你吐了,还说没病?”

    曹将军站在帐篷外面,一脸捉急的发狂,心里冲着帐篷里大喊:“人家病不病碍着你什么了?人家都说没病了,你还坚持什么?”

    曹将军的心声,只是在五脏六腑里咆哮,帐内帐外没有人能听见。

    “我怀孕了,三个多月了。这是孕吐。不用看医生。”

    这样的答案,出乎贺佑安的意料。上次见婉莹,她还是自己心里的将来的新嫁娘,时隔半年,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站在帐篷中,贺佑安已经没有立足的余地,但是依旧不愿意挪步。

    “将军,明天派出的哨兵,您再跟他们嘱咐一下地形吧。”曹将军站在帐外给贺佑安解围。

    “我先走了,你好生歇着,别累着了。”

    贺佑安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劳军营。

    芸娘和红芙放下门帐,三人回到帐篷里。红芙拿了茶水给婉莹漱口,三人躺下,经历了一夜的风波,再加上两个月的艰辛,三人在精疲力尽之下,终于进入沉沉的睡梦里。

    亡命天涯的婉莹,带着自己的美貌,如同裹挟着稀释的珍宝逃难,一路上觊觎珍宝的土匪流氓一波接着一波。

    婉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脑海里海晏河清的大同世界,竟然是鬼蜮横行,魑魅霸道的天下。

    对于重逢之后的贺佑安,心中的滋味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清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首吟诵爱情的绝句中,几百年没有人能连得上下一句,那些没有经历过挚爱的人,不懂得爱恨和生死实际上没有边界。

    有了爱情,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就比如贺佑安此时,想婉莹的时候,想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婉莹骤然降在自己身边,他又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心。

    纠结在自己的真心和婉莹的真心之间,贺佑安这具躯体,简直如同万箭穿心。

    手拎一壶烈酒,躺在空旷的点将台上,铮铮铁骨的贺佑安泪流满面。

    这一世为什么还是错过?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遇见她,为什么结果还是一样?

    “什么狗屁的绝句无人连的上下一句,但凡爱一次的人,谁不知道这里面的滋味?”贺佑安猛灌了几口烈酒,冲着满天星空大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无法名状,至死不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也是知道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运再一次无情地戏弄贺佑安的真心。

    纵然四下无人,贺佑安还是没有说出那三个字,不是不敢,是不能。

    既然爱了她,就要成全她。

    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自己就算心里疼成一条逆流而上的血河,也绝不能让她有丝毫的负担。

    ‘我爱你,师婉莹’这六字,就像一把尖利的匕首,将贺佑安的心捅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将军,回去吧,夜深了,山里的水汽大,躺在这里身上是要沾染湿气的。”

    “你来了,你说,我这么爱她,她知道吗?”

    “将军,我们这些外人都能明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你说,她对我不理不睬是为了什么?”

    曹将军一个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大老爷们儿,还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将军,娘娘是皇上的女人啊,你这样子,将来见了皇上,怎么解释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要是知道今天这样的结局,早就把自己心里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也不会娶她,说不定她还是我的。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呢?”

    曹将军一时间弄不清楚,贺佑安嘴里的‘她’和‘他’到底是谁?

    “将军,事已至此,只能藏在心里了,你跟着皇上二十年了,你们俩从小在一起长大,你要想想,万一皇上要是知道你喜欢他的女人,你们可怎么办呢?将军,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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