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小及大,渐渐的有几分狼群对月嚎叫的意味。

    程双抱住水中的木柱,尽管排斥河水的颜色,却也知道如今不是上岸的好时机。

    至于说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不顺流而下远离这里,当然是因为想要破解秘密。

    门票的提示是隐藏的秘密。

    而今这个秘密是不是就要在她面前初露苗头?

    程双顶着水流的压力,将自己挤到众多木支柱的阴影里,调整呼吸,丧丧怪借机缩小成一团,盖在她的头顶,遮住粉白的小脸,只露出一双精神奕奕的桃花眸。

    竹屋里渐渐有了除了嚎叫外的其它动静。

    她静静聆听,地面发出重物摩擦木竹的拖沓声,嚓嚓嚓,比九旬老人的步伐还沉重。

    而且……受力面不对。

    程双努力歪头侧着耳朵,上面的竹筒地板传来的不是脚步趿拉的动静,反倒像是一滩肉在地面缓慢移动。

    月光照亮水面,也照亮了从竹屋里‘走’出来的形形色色的生灵。

    月下河流若宝石,而竹屋前的一道道肥厚的身影却如魔似怪。

    程双紧紧抿住唇才没能让自己惊叫出声。

    各式各样的海中生物趴在竹桥上,若单单是鱼一类的外型也就罢了,体型大一些便大一些,偏偏,它们大多数脖子的位置支棱着一个人类的脑袋,五官没什么变动,唯有眼珠,是明显的死鱼眼。

    鱼身人脑,就像是怪诞的试验产物。

    原来娟姐姐的技能提示应在了这里!

    它们一个个排着队,头仰天,人类的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对着月亮无声的说着什么。

    程双想到一个词‘拜月’!

    她微微叹口气,早该看出来的,住在水面上的人家怎么可能少的了船。

    幸而苏醒的不算晚。

    程双默然的往水里又扎了扎,心里盘算着,若它们要是下水,她就重新躲到竹屋。

    然而眼眸一扫,她竟是在竹桥上,看到了一个比其它流浪者相对能令人接受的‘鱼类’,应该说这个流浪者较为特殊,它拥有人类的上半身,鱼尾展开,活像是童话中的美人鱼。

    但美人鱼,小姑娘是打过交道的,海中之王鳞片漂亮的仿若艺术品,跟木桥上那个瘦巴巴被排挤在最后的男孩截然不同。

    男孩曲卷着尾巴、背也是佝偻着的,双臂勉力支撑着身体,它想要上前更靠近月亮,却被其它同伴回头呲牙威吓,久久不敢动弹。

    跟白天村落中虽喧哗却和谐的氛围不同,而今的‘鱼类’是纯粹的野兽,以实力或是外貌等硬性条件为尊。

    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貌不惊人的人鱼男孩,悄悄的扭转过脑袋,低头,鱼眼睛直直的望向了程双藏身的水下。

    小姑娘确认对方‘看不到’她,但那份野兽般的直觉却令她戒备起来。

    如果白天没有感受错误的话,也是这个叫做柳柳的男孩发现她和丧丧怪的藏身之地,企图悄无声息的靠近她。

    一人一鱼,两厢对视,就在程双要抽出卡片抢先发动攻击前,人鱼男孩又扭过了头,直到那些人头鱼纷纷落入水中,它乖乖的排在队伍后面扎进河流,一行流浪者逆流而下。

    程双犹豫再三,要不要追上去,追的话,人鱼男孩过于敏锐,不追的话,等同于浪费了这次的好机会。

    避水珠卡是一次性卡片,一旦脱离水,卡片便失效。

    她身边就没有其它合适的卡和工具了。

    小姑娘抿直唇瓣,她知道人鱼男孩为什么会比其他流浪者更早一步发觉到她的踪迹,必然是跟过期的人鱼公主的祝福有关。

    若非两次‘巧合’,她都快把这条祝福属性忘记了。

    但同样可以看出,这些‘流浪者’并非是真正的海中生物,否则它们对她的存在至少会有一些些的忌惮和畏惧,好歹人鱼公主是海中王者,她的祝福即使过了期,应该仍是存有一定的效力的。

    而不是如今,她于重伤昏迷中被当做玩具般的摆弄。

    在这个奇怪的村子里,这个祝福倒有点诅咒的味道了。

    程双既然敢单打独斗的摸索到出水箱的方法,就敢趁机跟上去。

    小姑娘几乎只是停顿了片刻,便踏着水花逆流而上。

    避水珠可以让她拥有人鱼的游速,也可以令她通过水波的颤动寻找到前方大部队所游走的方向。

    她身形矫捷的游动着,远远坠在后面,并不会靠的很近。

    淡绿色的水流颜色越来越浓厚浑浊,程双慢慢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在避开大的甬道,钻入几条小小的分流后,她听到了瀑布撞击水面的声音,月亮已经偏移到了西方。

    程双迟疑了片刻,如果按她所想,还有跟上去的必要吗?

    她想起水箱中被机械刀分割的巨鱼首尾,它们落入了崖底幽潭中,不稍片刻,便失去了影踪。

    可惜,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她马上感受到另一个方向的颤动,水波纹极具加速,代表有另一队‘鱼群’游来。

    程双吐出一口气,将身体沉到了深深的河底,仰头,果然看到了一队陌生的‘鱼群’快速的游向了瀑布的方向。

    她想起这些鱼类还是人形时,提到的另一个村落。

    城里的人、村里的鱼?

    到底这些是什么流浪者,为什么白天是人、晚上是人头鱼?

    它们都是靠着水箱中的生物当做补给吗?

    不,不是的,她闻到过饭菜的香气,它们应该也吃熟食。

    河中没有任何鱼虾蟹类,是不是已经被它们捕捉杀尽?

    既然白天能保持人形,为什么不懂可持续发展,难道还是因为河水水质的原因?

    程双满脑子疑问,想了想,最终仍是选择继续跟踪。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人还没游到对方的跟前,一股股血腥味便顺着水流涌了下来。

    同时,罗安的声音在脑子里雀跃的响起,‘找到啦!双双,我找到他们啦!’

    程双简单回应了一下,放眼望去,绿色的河水中掺杂着淡淡的红色,前方水流震动,不一会儿,几条鱼影自头顶飞速的掠过,又有几条鱼追赶过去。

    相撞撕咬受伤。

    小姑娘微挑眉眼。

    两个村的鱼相互厮杀打斗起来了?

    为了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一条较大的鱼叼着一只人类的大腿,撞开争斗的鱼类,奋勇的往回游。

    血液自它的口边,蔓延到河底,又四散开,顿时令所有鱼亢奋的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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