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笑吟吟的看着巴陵公主秀美脸蛋儿上的得意,没理她,转头对柴令武说道:“老话儿说得好,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男人就得拿出魄力气势,自家老婆该疼的时候疼,该管教的时候管教,出言无状趾高气扬,别人会笑话你的。”

    在场一众皇子、驸马尽皆大汗,公主们则纷纷秀眸含煞,怒目而视!

    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你还真敢说啊!

    柴令武尴尬得要死,满脸赤红,手足无措。

    这岂不是当众骂他怕老婆?

    大唐风气开放,儒家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之思想较之以往轻了许多,不少名门贵妇皇室公主整日里欢饮聚会出游寻乐,比之男子亦不遑多让。然而说到底,“出嫁从夫”的世俗风气贯穿始终,一个男人被讥讽为“怕老婆”,搁在哪朝哪代都不是好听的话……

    窦怀悊给房俊让出了座位,原本坐在他身侧的其妻兰陵公主便贴近房俊而坐,此刻闻言,秀眸圆瞪,纤手一拍桌子,叱道:“房俊,你怎么说话呢?皇家公主在你眼中便是那些胡搅蛮缠的乡野村夫了是吧?别以为当一个破尚书就尾巴翘起来,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宫挠你一脸花?”

    李二陛下诸位公主之中,房俊与南平公主、临川公主、、东阳公主、巴陵公主的关系不太融洽,主要的关系便是因为与几位驸马尿不到一个壶里,连带着与公主们看他不爽。

    至于其余几位公主,平素倒是相处不错,年节的时候也会互有馈赠,时常走动。

    这兰陵公主性情娇憨,是一众公主当中唯一与高阳公主不相上下的“刁蛮女”,惹急了,说不准还就敢挠上房俊一把……

    房俊心说我这挤兑柴令武呢,您插什么嘴?

    可毕竟不能如对待巴陵公主那般冷着脸,只得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柴驸马好么?娶妻娶贤,这没错吧?可是这贤良并非与生俱来,很多时候也是要后天教诲的,丈夫若是软骨头惧怕妻子,明知其错却不能好生教诲,则妻子不贤,不知天高地厚,难免出门在外牙尖嘴利给自家男人招祸。”

    这话说得就很有内涵了……

    浅白一点的理解,完全可以当做房俊的警告或者威胁。

    你巴陵公主金枝玉叶,我拿你没法儿,可是你敢不给我面子,信不信回头我就收拾你家柴驸马?

    明显耍无赖。

    巴陵公主又是委屈又是不忿,羞恼道:“胡说八道,本宫怎地就牙尖嘴利了?”

    她不敢叱责房俊耍横,而是试图解释自己刚刚的言辞,已经怂了……

    以房俊今时今日之地位权势,若是当真记了仇想要收拾柴令武,还真就够柴令武喝一壶……

    房俊捏着酒杯,上身往后靠在椅背上,悠然道:“刚刚是谁讽刺我宠爱小妾来着?且不说我的家事毋须旁人置喙,单就说这个纳妾一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直闷不吭声的萧锐,浓眉一挑,问道:“萧驸马言之凿凿,说是欲将一位族女许配我为妾,可我为何并未听闻此事?你兰陵萧氏乃是天下一等门阀,将一位族女许配与我,还真是看得起我。只是在下德兴浅薄,配不上兰陵萧氏百年豪门,您家的族女,还是留着去跟那些有利用价值的人做这些龌蹉的交易吧,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抱歉说一声,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今天之所以逮谁咬谁,这股火气完全是因为萧锐的话语而来!

    你们想搞我的时候就搞我,甚至龌蹉的意图给我按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现在发现搞不动我,回头就扒拉一个族女出来赏赐我?

    当我是狗啊?

    扔块骨头就得颠儿颠儿的吐着舌头跑过去摇尾乞怜?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惹我可以,只是之后的后果是不是你们能够承受得起,那就不再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不把你们弄疼、弄哭,你们就不知道我房二棒槌这些年撒泼打滚的意义何在!

    大堂内一片安静。

    就连巴陵公主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房俊,这厮……居然拒绝了兰陵萧氏主动提出的联姻?

    傻了不成……

    兰陵萧氏虽然不在“五姓七宗”之内,但是论起门阀清贵,却有过之而不及。天下士子学士、官员将相,哪怕是李唐皇族都算在内,谁不想求娶一个“七宗五姓”这等正统高贵的汉儒门阀女子为妻?

    兰陵萧氏纵然不是将女子许配房俊为妻,可是以一个族女配予房俊为妾,这乃是极大的荣耀,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而房俊居然在此大庭广众之下严词拒绝,不留一丝一毫的转圜余地……

    萧锐素来一副文雅气派,此刻一张俊脸也不由得涨得血红,被房俊这般直白的蔑视他引以为荣的家族,焉能不气?

    可是气归气,此刻却不知说什么来反驳为好。

    他之所以主动再次吐露意图将族女许配房俊为妾这件事,就是唯恐房俊拒绝,所以先散播出去风声,若是房俊这棒槌当真想要拒绝,怎地都要忌惮兰陵萧氏的脸面吧?

    可谁知道这棒槌还真就不上道,而且拒绝得这般激烈……

    说房俊不识抬举?

    那样倒是可以挽回一些脸面,可是他父亲萧瑀之言犹在耳,房俊是萧家需要极力拉拢的,此刻他将话说绝,以后还怎们挽回?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担忧比之愤怒更甚!

    兰陵萧氏的根基尽在江南,这两年因为海贸的暴利已经将大半家业、精力转移到这一处,每年获利颇丰,远超以往以田地产出、租赋为主的收入。族中一些老人已经在议论着在周边各国买地建房,将商铺开过去,彻底为萧家转型。

    “耕读传家”是一个很好的传统,看起来清高雅致,然而与海贸的暴利相比,什么都不算……

    不仅仅是萧家,即便是远在关中的关陇集团,也已经派遣家中精明能干的子弟前往江南,大力发展海贸生意。

    现在看来,起码在未来的数十年之内,海贸将会成为大唐国内贵族趋之若鹜的趋势……

    然而令萧家烦躁担忧的是,此前弹劾房俊的失败。

    既然没能将房俊彻底打倒从而达到更换主导江南市舶司支持者的目的,那么久必然要承受来自房俊的反噬。

    将族女嫁入房俊为妾,亦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哪怕兰陵萧氏再是清贵,付出一个族女以拉拢房俊这样一个靠山坚若磐石的年青官员,也是绝对划算的。

    然而现在看房俊的态度,萧锐知道父亲恐怕要失算了,这厮非但不可能拉拢,甚至必将遭受狂风暴雨一般的报复!

    想到此处,萧锐忧心忡忡,对于父亲的决策首次生出怀疑和不满……

    既然明知房俊前途无量靠山扎实,又何必去招惹他呢?

    魏王李泰到底是圆滑世故的人物,被房俊这么一通搅合,宴会上的气氛已然完全变了样,可是除了无奈,他又能对这个棒槌如何?

    只好敲敲桌子,笑道:“今日本王宴请诸位兄弟姊妹,乃是叙一叙骨肉亲情,诸位这般针锋相对,可莫怪本王恼火!来来来,共同举杯,咱们遥敬父皇万寿无疆,恭贺大唐千秋万世,来,欢饮此杯!”

    这么大一个由头被他抬出来,谁敢多说废话?

    当即尽皆举杯,一饮而尽。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房俊也不针对柴令武和萧锐,与兰陵公主换了位置,坐到独孤谋身边,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独孤谋跟房俊碰了一杯,低声苦笑道:“你这又是何必?到底都是兄弟姊妹,闹得这么僵,往后见了面都尴尬。”

    这人勇武过人,却是个宽厚的性子。

    房俊自斟自饮了一杯,淡然道:“兄弟姊妹不假,可是掺杂了权欲利益,那份骨肉亲情也就淡了,不信您抬头瞧瞧,这些人当中,有哪个不是脸上带着面具,卖力的演着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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