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0年农历九月中旬,童贯、赵皓奉赵佶之旨,率两万京师禁军及锦衣卫两千,前往莫州与河朔禁军汇合。

    过了大名府,进入河北路以来,便明显荒凉起来,人口远远不如中原及南面之地,更不用说和富庶的江南之地相比。

    河北东路,任丘地界。

    车轮辘辘,马蹄声碎,一只数万人的军马缓缓自南而来,如同一条长龙一般,所行之处,烟尘滚滚。

    “宋”字大旗之下,赵皓和童贯并辔而行,身后紧跟着种师道、种师中、蔡懋和攸等人。

    种师道和种师中两人久经沙场,戎马一生,纵然是六七十岁的高龄,依旧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的倦色。童贯久经军旅,也勉强能保持正常状态,而蔡懋和蔡攸两人则完全满脸要死不活、苦不堪言的表情。

    两蔡一向出门都是软轿或车马,何曾如此长时间骑马行军的,一路颠簸过来,颠得二蔡脑浆都快撒出来了,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炼狱一般。

    本来按照他们的级别,理应是要乘车而行的,奈何赵皓不许啊。

    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车马要用来拉辎重粮草的,不是来拉人的,你们当初都削尖了脑袋要监军的,又不是强行逼你们来的。

    最关键的是,赵皓自己也是一路骑行而来,赵皓品阶比他们高,也并非军旅出身,正二品的隆德郡公坐得马,偏你们两个从三品的做不得马?

    当然,军中最高长官是童贯,不是赵皓,问题是童贯似乎被赵皓灌了迷魂药似的,赵皓要求大家都骑马,一向养尊处优的童贯也跟着骑马,二蔡也是无可奈何。

    一骑飞奔而来:“报,前头便是任丘,再行一日便可到莫州了。”

    童贯头看了看天色,头望了望满脸苦色的二蔡,又看了看赵皓,这才道:“就在任丘城外扎营,今夜在任丘城内休憩罢。”

    众将士纷纷发出一阵欢呼,加快了行军脚步,浩浩荡荡的向任丘进军。

    赵皓也头望了望,看似不经意的瞄了二蔡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这一战,他注定要偏离皇帝赵佶的旨意,二蔡监军,背后的小报告必将如雪片般飞往汴京,几乎没有调和的余地,索性先给两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任丘城只是一个小邑,方圆不过两里,人口不过两三万人。

    两万多大军的大营便驻扎在城外,而童贯、赵皓、蔡懋、蔡攸和种师道兄弟等人则入了城,由任丘县令接待,安排一处较为宽敞的大宅子作为行辕。

    入夜。

    童贯正在闭目养神。虽然只是临时住一晚,但是任丘县令倒也不敢怠慢,毕竟也是相公加国公,派了几个丫鬟在内伺候着。

    几个都管在外守候着,夜色已深,绝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打搅宣帅的休憩。

    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数道身影,直奔童贯所在厢房而来。

    “宣帅可在里头?”最前的一人问道。

    “夜色已深,宣帅已休憩,概不见客。”领头的都管,连头都没抬,直接绝道。

    在这里,宣帅便是最大的官,所以那都管也不用看来者是谁。

    “烦请入内禀告宣帅,就说隆德郡公求见!”对方也来了火气了。

    那领头都管双目一瞪,正要呵斥,突然想起“隆德郡公”四个字,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赵皓,神色大变,急忙向前参拜。

    赵皓摆了摆手:“入内禀报罢。”

    那都管急匆匆的奔了进去,又急匆匆的出来:“宣帅有请郡公。”

    赵皓点了点头,大步而入。

    卧房当中,虽然说不上富丽景象,四下里都是香气馥郁,唾筒,茶捂,香炉,一应俱全。几个侍女虽然算不上绝色,倒也是身段玲珑,明眸皓齿的。

    听得是赵皓前来,童贯早已披衣而起,正襟危坐,满脸肃然。

    赵皓入了卧房,似笑非笑的望了童贯一眼,然后视线又落在了那几名侍女身上,童贯脸色一变,急忙挥手令众侍女退下。

    赵皓笑道:“宣帅在汴梁自家宅子内风流快活不打紧,此间人多口杂,须莫要落了行迹,此可是要命的大事。”

    童贯神色尴尬道:“公子取笑了,此间侍女只是服侍起居,老奴岂敢放荡形骸。”

    赵皓不再纠缠此事,神色一肃,问道:“明日便到了莫州与河朔禁军汇合,西军尚在赶来途中,大战在即,不知宣帅有何良策?”

    童贯望了望赵皓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亦知临行之前,官家已有旨意,此战奉辞伐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劝诫为主。待得到了莫州,三军汇合之后,我等当在雄州一带,排列大军压境,再遣骑勇入辽境宣读官家招降檄文,瓦解辽人军心,再率军入辽境。辽军早已被女真人打得七零八落,南部不过三四万兵马,我十万大军一到,辽人必土崩瓦解,望风而逃!”

    卧槽

    赵皓心头只想骂娘,很显然,这厮还是打算和历史上一般折腾,结果自然也必将和历史上一般,被辽人杀得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童贯见赵皓默不作声,眼中似乎有怒意,不觉暗自心惊。他可是领教过赵皓的手段,对赵皓畏之如虎,生怕赵皓一个不高兴,把他那好不容易长起来的命根子又收了去。

    许久,赵皓都未发一言。

    童贯不淡定起来,恭声问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赵皓冷笑道:“辽人虽只数万人,却都是精锐之师。更何况,我等即将面对的是辽军最悍勇之将耶律大石。若是这般打法,与送死何异?”

    童贯疑惑的问道:“依公子之意如何?”

    赵皓淡淡一笑:“宣帅为三军之主,鄙人为都统制,总管诸军,总有些似乎分工不明的状况。今夜找宣帅,是想明确职责,避免冲突。”

    童贯望着赵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声问道:“不知公子意欲如何分工?”

    赵皓沉声道:“简单点,大事宣帅做主,小事鄙人做主,不过”

    童贯:“不过甚么?公子但讲无妨!”

    赵皓又笑了:“是大事,还是小事,鄙人做主!”

    童贯的脸色变得极其犹豫起来,许久才道:“公子虽有掌兵经历,但是终究未经历大战,如今伐辽事大还请公子小心谨慎为主,一旦事若不济,老奴和公子都罪责难逃!”

    赵皓眼中神色变得严厉起来:“从今日起,军中一切大小事务,便由本都统制做主。若得有功,尽皆归宣帅,事若不济,罪责可尽归赵皓,绝不抵赖!”

    童贯见得赵皓来真格的,不禁惶急起来:“公子须知还有两位副使,若是老奴一切尽由公子做主,那两人必然飞禀报官家,弹劾我等。”

    赵皓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两位若是不安分,本都统制自会处置。”

    童贯仍然不死心:“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公子切莫冲动行事”

    赵皓冷冷的笑了,眼中杀气腾腾,嘴里挤出了两个字:“童谨!”

    童贯听得这两个字,不禁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强自镇定下来:“公子说甚么?”

    “童谨,男,宣和二年六月初九生于汴梁,寄养于汴梁西门宣帅之堂侄家中,宣帅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日准时探望,风雨无阻。”

    刹那间,童贯满头大汗,全身发抖起来:“公子”

    赵皓沉声道:“我能让你子孙满堂,也能让你断子绝孙,宣帅要相信锦衣卫的本事!”

    童贯彻底瘫倒在软塌之上:“全凭公子做主!”

    赵皓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记住,事若不济,尽可推责于我,不必遮掩,也不必担心我怪罪与你。”

    童贯怔怔的望着赵皓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话:“公子,这是何苦?大宋宗室,除开皇子,能到郡王者已是极限,公子未及弱冠,便已是郡公,封王那是迟早的事情,何必立于危墙之下?诚为公子不值!”

    赵皓停了一下脚步,终究是没有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还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ps:先奉上一章吧,三更有点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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