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丘冷笑道:“那也得看人。老卒们只跟老卒将袍泽之情,老卒们只跟同乡和子侄讲袍泽之情。其他人根本别想。

    那小子偏偏是个独,在军中没有长辈,也没有同乡。”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那便让他跟着我吧。”

    杨寻是个独行侠的话,那他就不排斥收留杨寻。

    因为随后战场上无论出现什么战果,杨寻都不会找他寻仇,鱼禾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养出一个白眼狼。

    “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他收拾东西离营。”

    “这么急?”

    “谁知道鱼氏父子会不会在附近设伏,会不会偷袭。”

    “……”

    鱼禾盯着高丘疑问道:“你似乎很不看好此次战事?”

    高丘坦言道:“不是不看好,而是我每次大战之前,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鱼禾缓缓点头,“打不过的话可以逃,也可以降,鱼氏父子似乎不是嗜杀之人。”

    高丘瞥着鱼禾哭笑不得的道:“打不过的话肯定得逃,但是降的话……不可能。”

    说到投降,高丘变得有些严肃,“别人可以降,我却不能降。别人降了,没人会追究。我降了,族人可就要遭殃了。

    我朝律法比前朝还要苛刻一些,代天行伐的绣衣执法更是凶残的可怕。

    所以我可以败,可以死,唯独不能降。”

    鱼禾暗暗思量了一番高丘的话,觉得高丘说的在理。

    历朝历代,对反贼和叛将的态度都很强硬。

    反贼、叛将,基本上都难逃抄家灭族的命运。

    正是因为如此,能被招降的人不多。

    算来算去无非就那么四种人。

    其一,晓大义,为了大义舍弃全族的。

    其二,自私自利,又贪生怕死的人。

    其三,孤家寡人,没有族人也没有家人的。

    其四,家人或者族人被救出,又或者握在对方手里的。

    高丘明显不属于这四种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注定会在战场上一拼到底。

    鱼禾沉吟许久,幽幽的道:“如果真的败了,那就降了吧。鱼氏父子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要你对他们有用,你让他们帮你藏起你投降的秘密,他们肯定会答应。”

    高丘失笑道:“战场上那么多人盯着,鱼氏父子说藏就能藏?再说了,还没有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有精兵五千,实力远胜鱼氏父子。

    该考虑投降的应该是鱼氏父子才对。

    我是喜欢在每次开战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我也不能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鱼禾盯着高丘看了两眼,没有言语。

    是啊。

    你手里的兵马是比鱼氏父子多,是比鱼氏父子强。

    但我鱼氏鱼禾就坐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

    你告诉我,你怎么赢?

    冯茂派遣兵马攻打平夷的日期被鱼禾猜透了,鱼禾还提前派人送回去了消息,鱼丰如今恐怕已经在平夷的几处险地上布下了口袋阵。

    西南多山道,平夷也是如此。

    平夷的一些山道十分适合伏击,十分适合以多打少。

    占据地形的优势,又有鱼禾随时向鱼丰传递新军的军情。

    鱼丰想输很难。

    高丘想赢也很难。

    最最重要的是,鱼禾如今已经跟高丘混熟了,关键时候还能给高丘一个致命的背刺。

    “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高丘觉得鱼禾的眼神不对劲,狐疑的看着鱼禾,小声嘀咕。

    鱼禾笑着道:“我在想,你高校尉大发神威的时候,我躲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高丘一愣,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躲在我身后最安全了。”

    躲在你身后,我是安全了,你可就危险了。

    鱼禾心里感叹了一句。

    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大致上是高丘在说,鱼禾在听。

    高丘说正事的时候话不多,但是闲聊的时候废话很多。

    鱼禾喜欢做一个听众,不喜欢掺和进去。

    因为鱼禾一开口,高丘废话就更多。

    高丘跟鱼禾说了一大堆废话以后,天已经黑了。

    高丘拍了拍屁股,回中军大帐去睡了。

    鱼禾也跟巴山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很快,营地内就响起了一片鼾声。

    营地内的人睡得舒服,几百里外的人却睡不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率领着近七百人,一路长途跋涉赶到了涪水和江水的交汇处,依照鱼禾的吩咐,他们渡过江水以后,在江水冲出的一个凹沟里埋伏了起来。

    一埋伏就是六天。

    第七日的时候,七百人也没有看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

    一直到夜晚,虎营斥候队队正准备带人离开的时候。

    七艘楼船出现在了江面上。

    虎营斥候队队正立马意识到鱼禾所说的大船出现了。

    他带着养精蓄锐多日的虎营将士和精挑细选的青壮,快速的摸了过去。

    楼船上的人没有太多警惕,他们只是派遣了几个斥候,乘坐着小船,率先上岸,在岸边附近晃荡了一下后,就立马招呼楼船靠岸。

    七艘楼船,排成了一排,停靠在了岸边。

    楼船上的人,连夜将船上的东西搬到了岸上。

    他们一直搬到四更天,才搬完。

    虎营斥候队队正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四更天。

    楼船上的人搬完了东西以后,早已困乏,他们随意的支起了帐篷,躺进去以后倒头就睡。

    那些被安排值哨的,撑着长枪和大戟,也昏昏欲睡的。

    虎营斥候队队带着人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了对方是真的放松着警惕,没有什么埋伏以后,立马带人摸了上去。

    一群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楼船附近,也没有被人发现。

    外围的哨兵被放倒以后,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他们闯进了帐篷,准备将所有人灭口的时候,帐篷里的人才被惊醒。

    但一切都晚了。

    虎营的许多将士虽然是初战,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在军备上略胜对方一筹,加上以有心算无心,他们抢占了许多先机。

    虎营的将士挥刀出去,一刀能砍翻一个人。

    对方挥刀两次,也砍不破虎营将士的盔甲。

    对方挥刀两次对虎营的将士造不成任何伤害,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挥刀三次的机会。

    几乎是一面倒的杀伐。

    从头到尾冯茂的人都没有组成什么有效的抵抗。

    但有人趁乱逃了。

    虎营的将士终究是初上战场,所以不可能做的尽善尽美,有人逃跑在情理之中。

    两刻钟。

    短短两刻钟,虎营将士结束了战斗。

    杀敌四百,逃了近五百多人。

    虎营将士折损六人,从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了近一百多人。

    虽然虎营将士占尽先机,并且一面倒的击溃了敌人,他们也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折损很大。

    冯茂派遣的人,再怎么说也是精锐。

    他们奈何不了虎营将士那一身厚厚的盔甲,但是对付流民中挑选的青壮,却不费吹灰之力。

    虎营斥候队队正料到了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会有重大伤亡,所以一开始就让他们跟随在虎营将士身后一起作战。

    但他们还是死了一百多人。

    虎营斥候队队正在清光了楼船边上所有敌人以后,立马派遣流民中挑选出的青壮去打扫战场、烧毁楼船。

    他带着虎营的将士开始转移楼船上搬下来的东西。

    冯茂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所以将铜钱等物用皮囊装着,金银玉石等物,都用厚实的大木箱装着,木箱上除了锁头以外,还有一道道铁皮条捆绑着。

    虎营斥候队队正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大致猜倒了里面是黄白之物。

    大木箱、皮囊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数量有多庞大,可想而知。

    虎营斥候队队正总算明白了鱼禾在派人传令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人生出歪心就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虎营斥候队队正并没有对这堆积如山的钱财起贪念。

    不是他不爱财,而是他知道这些钱财不能动,也拿不走。

    不能动是因为他清楚鱼禾的能耐和手段,他敢生出动鱼禾钱的念头,说不定他手底下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刀砍死他。

    拿不走是因为他清楚钱是谁的。

    今夜逃走的人不少,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到钱主人的耳朵里。

    带着这么多钱,想逃过钱主人的追捕,根本不可能。

    虎营斥候队队正不仅自己没动那些钱,甚至不让其他人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钱,他吩咐人将钱箱子和皮囊子抬着,一路赶到了他们早就准备好埋东西的地方。

    他们特地挑选了一处被盗墓贼盗空的古墓,准备将东西藏在墓内。

    墓周边的草木十分茂盛,他们将东西藏在墓里。

    再扫清他们搬东西的痕迹,别人很难发现他们将东西藏在了墓里。

    他们如果自己挖坑藏东西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虎营斥候队队正带着人忙活了足足一天,才将钱进墓里。

    他在搬钱的时候,并没有一下子就将钱搬进墓里。

    他先是将钱搬到了距离墓穴不远的道路上,派遣出斥候查探了一下周围,确认那些逃走的冯茂的人没有再周围藏着,没有跟着他们,然后才开始将钱往墓穴里转移。

    藏完了钱,虎营斥候队队正用冯茂早已准备好转移钱的大车,装满了石头,一行人撑着装满了石头的大车,快速的离开了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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