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门外五六十米的地方,大约围着几十个人,大多是本地的土著人,他们穿着翻皮的衣服,戴着各种式样的毛皮帽子,津津有味地听唱。

    而人们看见幕府出来七八个人,径直往唱曲的地方走来,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唱曲的站在人群中间也愣住了。

    柳三变一生酒气,走到唱曲的身边,还没开口,唱曲的男子问道:“请问官爷,此为如意,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吧?”

    柳三变一听,吃了一惊,原来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想必是内地人上此处淘金来了,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氏?”

    “谁说你们做错了!”陪同出来的那名幕僚道,“回答我家公子的话!”

    “我们乃汴京人氏,前往此处混口饭吃。”唱曲的男子说完,前去放东西的地方,弯腰下去,几个卫兵立即将其包围起来,各样兵器对准了他,他看见这种阵势,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解释道,“官爷巡查,我拿证件出来。”

    歌曲的男子可能是父亲,还带着妻子和一儿一女。他的家人见此危急情形,丢下手中的表演道具,奔了过来,冲到他们的当家人跟前,情绪十分紧张。

    “你们能唱什么曲子?”柳三变听说他们来自京师,想来也有些挣钱的本领,他走过去,用身子挡在唱曲的男子跟前。

    唱曲的男人的儿子一看便是有些武功的,虎背熊腰,肌肉发达,目光犀利,自然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他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动向,见形势不是他预想的那样,全身便松弛下来,目光也柔和了,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他向柳三变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道:“听口音,公子也是京师人氏,想必也听说过柳三变公子的新词,我们出了表演一些武功皮毛之外,便是传唱柳氏新词,借以糊口。”

    “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那位幕僚盯着唱曲的父亲,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女儿声音更加清脆悦耳,代为重复道:“说的就是轰动京师的柳三变柳公子,他亲自写下的新词,现在不好这口的能有几人?”

    幕僚和陪同柳三变出来的人都为之惊奇,他们都把目光聚焦到柳三变身上。

    唱曲的一家人也觉得奇怪,这些人什么意思呀?

    幕僚微笑着又问道:“你们没有见过柳公子吗?”

    “官爷是拿我们开心吧!”唱曲的妻子道,“人家在天上,我们在地上,天壤之别,哪里会有那种眼福!”

    柳三变向幕僚摆了摆手,邀请道:“唱两首新词听听,如何?”

    在场的人都很高兴,鼓起掌来。

    卫士们真够忠实的,他们围绕在柳三变和幕僚周围,表面看,长兵器杵在地上,短兵器提在手上,实际上长兵器随时可以架在一起格挡,短兵器随时都能像游龙一般出击。

    一曲唱罢,柳三变带头鼓掌,评价道:“的确京味十足,旋律虽是民歌调,却是民歌最流行最优美动听的一种,乐器的配合恰到好处,既突出了内容,更突出了表演的特点。很好,好久没有听到地道的京腔京韵了,谢谢!”

    “内行呀!”唱曲的老爷子称赞道,“在此不毛之地,居然能够巧遇知音,难得,难得!”

    “再点唱一首新词。”幕僚看着柳三变,似乎在征求意见,然后对唱曲的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必然是适合边塞保家卫国情境的,外加适宜的舞蹈。”

    柳三变和唱曲的四个人都齐刷刷地望着幕僚,而柳三变正在摇头时,唱曲的母亲道:“恕我们孤陋寡闻,挣不了这个钱。”

    “为何?”幕僚手伸进衣袋,准备掏钱时道,“我先给钱行了吧,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你给他再多钱也没有用。”柳三变解释道。

    幕僚奇怪地盯着柳三变:“你何以得知?”

    “这位公子说得对!”唱曲的父亲诙谐地一句话,让柳三变颇为汗颜,“不知等到何时,柳公子想通了,写下这种词,再来唱给官爷听。”

    “你们明日还在此地演唱吗?”柳三变问道,显然被极大地触动了,或者意识到有写这种新词的必要,以补上这不应缺失的一课。

    唱曲的儿子问道:“莫非这位公子还有兴趣听?”

    “武功方面的舞蹈应该不成问题吧?”幕僚比划起拳脚来。

    唱曲的儿子人说了声“献丑”,连翻了十多个倒翻,他的妹妹也加入进去,兄妹俩技艺之纯熟,不敢说是炉火纯青,起码也算是上乘中的上乘了。

    柳三变带头鼓掌,观众们喝起彩来。

    幕僚给了钱,唱曲的女儿接过钱,微笑着略施一礼谢过。

    幕僚指着柳三变道:“应该谢的人是他,他才是尔等的衣食父母。”

    “明日午时,在此等候,必有惊喜。”柳三变对那位漂亮的小姑娘道。

    柳三变和幕僚带着陪同的卫士刚走了十余步,小姑娘问道:“公子何人,可否告之?”

    “柳三变柳公子!”卫士们向骄傲地呼喊凯旋的口号似地,非常之整齐。

    次日,吃罢早饭,范履霜邀请柳三变去军营走走,熟悉熟悉士兵们的生活,柳三变婉言谢绝道:“我赶出一首新词,准备给唱曲的新唱。”

    “好呀!”范履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是吟风弄月,还是边戍明月?”

    柳三变一听这话,当然知道范履霜的希望所在,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一定不会辜负兄弟的期望。”

    “太好了。”范履霜抖了抖柳三变的手,然后打开书案抽屉,取出信封,交给柳三变,要求道,“小弟有两个不情之请,一是借兄长的妙手将《望海潮》亲自书写出来,二是今日新词若能鼓舞士气的话,便可作为鼓词推广。”

    “为兄愚拙,不知能否达到老弟的要求。”柳三变谦逊道,“写成之后,还请老弟定夺,成则已矣,不成则沙滩上写字。”

    范履霜临走之时,叫一位幕僚留在幕府,陪同柳三变,兼及值班和应对常规事务。

    柳三变与幕僚坐下来交谈了一阵,请教了一些戍边的相关事情,诸如气候变化、生活困难、战斗精神、训练方法以及战场厮杀等情况。

    幕僚这个人很乐观,很有生活与战斗激情,也非常有想法,他启发柳三变道:“昨夜的寒冷与此时的温暖,公子便知气候变化的大致情形。”他还指了指不远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喊声的地方,公子可以去看看土兵们高昂的士气以及生龙活虎的精神风貌,记住他们独特的眼神,感受他们无坚不摧战斗意志和顽强品格。

    柳三变首先完成了范履霜交给的第一个任务。

    幕僚开玩笑道:“坏了,《望海潮》词有两个真迹版本,这个谜后人想破脑袋都难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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