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幽邃,生命如卵。

    以生化人偶现身的宁修远,心中略一感慨,便屈指一划,打开幻梦境通道,率先迈入其中。

    斑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这是一片植被丛生的悬崖峭壁,登高望去,隐约还能在山脚下看到一座炊烟袅袅的山村。

    如果不是宇宙坐标的提示,斑甚至觉得这里或许就是某颗不起眼的宜居行星。

    他看向真实之人,见祂站在原地,索性试探问道:

    “伟大的真实之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斯特莱尔湖。”

    “幻梦境的斯特莱尔湖?”斑惊讶起来。

    “你听说过?”

    “一些支离破碎的情报显示,伽达蒙就藏在这座湖里。可是任由我们耗费无数代价,也找不到这座湖泊的具体位置,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错误情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斑感叹不已。

    “即便是真的,对你们来说,也毫无意义。”

    宁修远嘴角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之色:“因为这座湖泊横跨宇宙亿万光年,位于无数生灵脑海之中。”

    斑神色愈发惊诧,忍不住呢喃道:“降维么?难怪我们一直发现不了祂的踪迹。”

    “好了,下去吧,伽达蒙就在尽头等着你!”

    宁修远倏然一抬手,断崖下,翻滚不休的浓雾,倏然黏连成片,仿佛粘稠得化不开的沼泽瘴气。

    斑神色一肃,他走到断崖边,看着悬崖下变幻不定的浓雾,下意识回头看向真实之人。

    嗯?

    只见悬崖上,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真实之人的身影?

    斑脊背一寒,意识到了什么。

    ——他祈求一个机会,真实之人还真是只给他一个机会啊?

    他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

    浓雾抚脸而过,模糊了视野,也模糊了空间。

    蓦然,斑的体感陡然发生扭曲。

    他猛然发现,他不是在往下掉落,而是在往前奔跑,背后仿佛有无形之手推着他前进。

    当这股力量消失时,他蓦然奔至一座无垠无边的黑色湖泊岸边。

    ‘斯特莱尔湖?’

    不等斑确认情况,哗啦啦的水声,从湖泊中传来。

    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无法遮掩波光粼粼的蓝光。

    是虫群!

    密密麻麻酷似变形虫的虫群,从湖泊中翻滚涌出,看起来整个湖泊水体似乎都是由虫群构成。

    “啵!”

    一声似泡泡破裂之声乍响,好大一颗头颅从虫群中挤出。

    这说是头颅,实际上就是一颗呈漩涡状的椭圆肉质瘤块,这赫然是米戈头颅!

    “生化人偶?伽达蒙,看来米戈一族已经发现祢了,需要我帮祢解决麻烦吗?”

    刺耳的笑声从湖泊上空传来。

    那是一团近乎隐于黑暗的灰色火焰。

    在察觉到生人进入之后,这团火焰缓缓舒展开四肢,暗含恶意的眼眸,死死盯着斑的到来。

    “冰焰之主·亚弗姆扎!”

    斑看着幻化在半空中的火焰,卑劣的人类躯体,令他抑制不住失声惊呼。

    难怪真实之人不愿意进来?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伽达蒙,我只要阿撒托斯之种!交出原初之种,我族便允祢永恒自由。”

    斑猛然扭头看向伽达蒙喊道。

    “疯狂而肮脏的种族,亵渎伟大的恶魔君主,是你们永生永世也无法洗去的罪孽!寄于血肉大脑中的卑劣寄生虫,永远在血肉囚笼中忏悔吧!”

    伽达蒙勃然大怒,肉质瘤块变幻着各种色彩,那是米戈一族交流方式——心电感应。

    在怒火喷薄中,一群爬虫蜂拥而出,噬咬向斑。

    “不——”

    斑尖叫起来,叫着叫着,声音却转为窃喜:

    “嘻嘻……哈哈哈……即便是岁月,也不曾抹去祢那可悲特性,可怜的伽达蒙,阿撒托斯的精神寄生者!”

    斑的身躯在这一刻,蓦然扭曲变形起来,竟然化为一枚变形虫,混入伽达蒙的身躯之中,再也难辨彼此。

    在这个宇宙中,没人比米戈一族更了解的伽达蒙!

    伽达蒙的可怕,在于“去中心化”。

    每一枚变形虫,都是伽达蒙。

    杀死再多的变形虫,对于伽达蒙来说,都毫无意义。

    这是一种概念生物。

    若说弱点,或许只有那枚“原初之种”。

    但那枚原初之种,可以随意在虫群中切换,因此即便知道这个弱点,也很难找到。

    除非拥有同样概念上的力量,杀死所有变形虫,然后留下最后一只,那必然就是原初之种。

    不过,对于米戈一族来说,它们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穷举法!

    通过海量计算,推演出那枚原初之种的位置。

    现在已然化为一枚变形虫的斑,犹如伽达蒙的细胞意识,在伽达蒙每一个细胞中跳跃,追踪着原初之种的方位!

    在辽阔的宇宙中,不知多少颗陨石行星,在这一刻爆发出滚滚热潮。

    那是无数生化人偶为斑贡献着算力。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这场无法理解的战争,在冰焰之主亚弗姆扎的眼中,宛如一场惊涛骇浪!

    概念具现化的斯特莱尔湖,再也没有往日的平静!

    湖面波涛汹涌;

    湖底幽蓝闪烁,无数变形虫相互噬咬,侵蚀,进攻。

    斑在搜索着原初之种;

    伽达蒙也在通缉着斑。

    “哦,可悲的伽达蒙,我早就说过,时间也会孕育不确定和危险。在这个疯狂而混乱的宇宙,从来就没有万全之策!”

    灰色而冰冷的火焰,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冰焰之主亚弗姆扎冷眼看着伽达蒙的战争,发出恶毒讥讽。

    对于伽达蒙的处境,似乎并不担心。

    “闭嘴!”

    伽达蒙发出刺耳尖叫。

    ……

    幻梦境,无名悬崖边,在斑眼中消失不见的宁修远,始终以生化人偶之躯,站在这里。

    那人偶双眸中,隐隐闪烁着刺眼幽蓝。

    “简直不可思议,以肉眼凡胎对抗旧日支配者,这即便是在宇宙中,也堪称奇迹!”宁修远突然低声道。

    “不!创造祂才是真正的奇迹!”

    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宁修远脑海中回应道。

    准确的说,这具生化人偶的一部分大脑,突然不受控制的隔离成单独的意识承载模块,承载着新的意识降临。

    ——它赫然是百万蒙宠者成员、米戈一族发展和战略委员会委员先生·蓝。

    宁修远嘴角翘起,泛起一抹讥讽:“发现天气秘密的祭祀酋长,往往会在部落的奉承中,自诩为神的代言人!”

    “我不否认米戈的科技水平,但伽达蒙的成功,究竟有几分源自米戈技术,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蓝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道:“虽然这很难堪,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族一直是宇宙的卑劣模仿者,但祢们旧神难道就不是了?”

    “哈哈哈,五十步笑百步,大家彼此彼此啊。”

    宁修远笑声一敛,认真问道:“你们有几成把握回收伽达蒙?”

    “我曾经说过,伽达蒙只是一个残次品,修改成本远高于再造,我们的目的不是回收伽达蒙。”

    蓝的声音,在生化人偶的脑海中回荡。

    “阿撒托斯之种?”宁修远试探问道。

    “没错。”

    宁修远眼睛眯了起来。

    他之所以帮助米戈一族寻找伽达蒙,根本目的,乃是看中伽达蒙具有恶魔君主阿撒托斯直系血脉的特点。

    要知道,施展逆转时空巫术——贝尔托里斯。

    需要借助恶魔君主阿撒托斯血脉恶魔的力量。

    宁修远希望通过【贝尔托里斯巫术】,完成【隐秘门徒】的超凡仪式。

    现在看来,米戈一族的计划和他完全相悖啊?

    “这么看来,斑的许诺,完全就是在放屁?”宁修远语气冷漠起来。

    “我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祢,真实之人。”

    “哦?”

    “我主的虔诚眷者,散播灾殃和恐怖的厄运使徒啊,承蒙祢的眷顾,诺斯灾殃已至,需要我米戈一族的反物质巨炮支援吗?”

    蓝充满揶揄的声音,在生化人偶的大脑中回荡。

    声未落,诺斯大陆之景,令宁修远瞳孔骤然舒张!

    ……

    ……

    在那蒸腾着灰色迷雾和闪烁着光芒的沸腾沼泽中,盘卧着超脱噩梦想象极限的渎神之物。

    祂踞于沸腾之沼泽,生灰色异形之原始爬虫,衍芸芸众生之可怖原型。

    祂是无源之源·乌波萨斯拉!

    祂疯狂分裂着与本源格格不入的特性,孕育着一头头可憎之物、神话生物、旧日支配者,乃至……外神。

    超凡特性的聚合定律,又令祂贪婪的将祂们吸收吞噬。

    祂无比渴望子嗣们可以逃离这里;

    但祂怀抱的《亵渎石板》,成了诱惑之源!

    瞧啊,祂的子嗣,是如此贪婪知识的力量,祂们徘徊在亵渎石板周围,不愿离去,最终只能被母神再次吸收。

    抛弃《亵渎石板》吧!

    这是诅咒之源!

    不!

    智慧并不是生存下来的决定性因素,智慧只是一种工具。【注1】

    漫长的时间长河,终将解决一切问题。

    祂已经有大量子嗣逃离这里,包括外神。

    再给祂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祂终将醒来。

    “waaag……”(第419章)

    这是什么?

    在本能中进食的乌波萨斯拉,沸腾了。

    祂从着卑劣而令人作呕的肮脏生灵体内,发现了对抗痴愚的圣秽疯狂。

    那是乌波萨斯拉不曾拥有的力量。

    吞噬生命的本能,令他吸收了这圣秽力量,在疯狂中,制造着绿皮族群,对抗着癫狂痴愚。

    伏行于混沌之中的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见状发出欢喜的窃笑声!

    真实之人骗过了门,将掩埋于深渊的病毒,带入清醒宇宙,唤醒了无源之源·乌波萨斯拉。

    混乱、疯狂,终将以诺斯为原点,散播至全宇宙!

    为众生带来无尽灾殃。

    ……

    ……

    哈灵顿·弗朗西斯

    春日的暖阳显得格外温暖。

    妮可拉邀请三五好友,踩着清风,沐浴着阳光,在城外小溪边,铺上一张地毯,野餐玩乐。

    已经三岁的罗生门,显得格外活泼。

    尤其是来到野外,看这也稀奇,看那也有趣,在田野间,撒欢不止,引来母亲妮可拉满脸笑容。

    那专注姿态,连旁边姐妹们相互使眼色的小动作,都没发现。

    “妮可拉姐姐,你觉得伯纳尔男爵怎么样?”露西亚突然凑到她耳边,问道。

    “啊?他?挺绅士的一位男士。”妮可拉下意识道。

    “哦,那不考虑一下?”朵莉丝捂嘴窃笑。

    妮可拉回过头来,伸手便挠:“好啊,我说你们怎么突然提议要来野餐,原来是陷害我来了!”

    “哎呦,别别别!痒……哈哈哈……”

    “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放过我吧!”

    “停停停!罗生门还看着呢!”

    众女一阵告饶,这才在一阵气喘吁吁中,停了下来。

    露西亚一边整理着凌乱衣衫,一边认真道:

    “妮可拉姐姐,我是认真的,伯纳尔男爵从都城阿贝而来,风雅,绅士,见识广,生活优渥!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罗生门也三岁了,我听说,男孩子长期跟妈妈生活不太好,总要有男人教他如何成为一名绅士。”

    “是呀是呀,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罗生门考虑一下!”

    众姐们劝诫道。

    妮可拉笑容逐渐收敛起来,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罗生门。

    罗生门是个好孩子,随着年岁见长,看似如普通稚童的他,也逐渐表现出几分特殊。

    一切都在印证着幻睡之神阿瑟斯所言。

    这让妮可拉愈发不安。

    不安于她真的能教育好罗生门吗?

    他的人生,将注定与众不同,如果因为她耽误了,她反而更加愧疚。

    因为他可是不死之身啊,他的人生太漫长了。

    她总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虽然伟大的幻睡之神阿瑟斯许诺她们幻梦境永久居住权。

    在精神恍惚中,蹦蹦跳跳的罗生门,在妮可拉的眼中,逐渐变成了“伯纳尔男爵”。

    想起伯纳尔男爵的优雅温柔。她心中小鹿,久违得砰砰跳动起来。

    她是罗生门的母亲,但也是一名需要爱的女人啊!

    这一刻,她俨然分不清,究竟是为了罗生门多一点;

    还是为了自己多一点。

    “嗯,我会找个机会和伯纳尔先生谈谈,如果……如果他能接受罗生门的话,我会考虑的。”妮可拉点了点头,低声道。

    “这还用得着谈?他敢不接受,咱们荆棘魔法协会揍死他!”露西亚兴奋的高呼起来,毫无淑女形象。

    “没错!”

    “太好了,我们快回城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收到你们的请帖了!”

    众女沸腾起来。

    性急的朵莉丝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急着回城。

    妮可拉脸上露出一抹娇羞,在众女拉拉扯扯中,就要结束野餐回城。

    倏然,一声怪异的嚎叫声,打断了众人间的喧嚣。

    “waaag……”

    ------题外话------

    【注1,爱死机第三季虫族中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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