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路上一直颠簸着,走的应该不是公路。

    具体往哪里去,赵鑫磊根本闹不清楚。

    到了这一步,他也就不在乎了。

    这辈子,该做的恶差不多都做过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他已经不怕死了。只是,他得保住老婆孩子,他得留个后,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老婆是他还是个不出名的小痞子的时候,有一次到市一中去玩,看上的。那时候她恰巧坐在一间教室靠窗子的地方,恰巧被他看见了。

    他迷上了这个那时候还在上高三,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追的她无处躲藏,连学都不敢上,最终还是没躲过他的魔爪,被他据为己有。

    老婆品学兼优,是可以考上大学的料。结果却不得不放弃了一切,早早给他当了老婆。

    为这个,岳父母家到现在也不认他这个女婿,连闺女都不认了。

    最关键的是,他强行占有老婆的时候,老婆是真的黄花大闺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体验过的女儿身,其余都是残花败柳。

    有时候突然良心发现,他也会觉得,这辈子挺对不起老婆的。所以,他这辈子唯一心疼的,也只有他老婆,连父母都不如老婆重要。

    他爹对他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打,狠狠地打。

    第一次偷人家东西,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住的,还是厂里宿舍的平房。他偷了邻居家男人的皮鞋,拿去换钱了。

    事情败露以后,他爹用皮绳把他吊在房梁上,皮带都抽断了。

    再后来,他因为在公交车上偷盗,被拘留了十五天,学校把他给开除了。

    那一次,他爹把他用麻绳捆结实了,拿烧红的捅条烫他的大腿。

    撕心裂肺的痛啊,痛里带着冒气的蓝烟和焦糊味。

    这些挨打的痛处,并没有改变他什么。他从里面唯一学到的经验,就是要有强壮的身体。他爹比他强壮,他打不过他爹,所以要挨他爹的修理。

    后来,他渐渐强壮,他爹渐渐老去,打他不过了,他无论做什么,他爹都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这个切身体会,也再次证明了他的经验的正确性。

    这世界,想得到什么,就得比别人强,比别人狠。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和他抢,他想要的东西,才会属于他。

    老婆就是这么抢来的。

    同样,人家比他强,他就得服人家,要不然就会像他小时候挨他爹揍一样,让人家给白白收拾了。

    司老大比他厉害,他就得服,甘愿给他当小弟。

    高崎也比他厉害,他也得服。为了个按摩女,高崎让他拿五千块,他就得乖乖拿。

    外乡人比他狠,他也得服。乖乖送上门去,让人家狂虐,连老婆都得让人家白玩。

    这都是因为他不如人家,他得忍着。有一天他比人家强了,他可以再把这个仇报回来。这就是他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落到高崎手里,他只能见机行事。司老大他不敢出卖,因为这家伙比高崎还黑还狠。那就只有自己扛着了,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

    面包车在路上颠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终于不动了。然后,就是老虎和梁超这俩壮汉,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拖着他进了一个地方。

    赵迷糊把他头上的东西弄下来,周围仍旧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是老虎还是梁超,打开了手电,手电用红布蒙着,这样手电不会照亮远处,只会让周围的景物显出模糊的影子。

    赵鑫磊观察一下四周,好像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周围的墙壁是水泥的,挺粗犷的那种,像是浇筑的,有些破败。

    屋里不冷,至少比外面暖和的多,有个十来度的样子,空气里有一股子霉味。

    梁超打着蒙了红布的手电,照了照墙角,对赵鑫磊说:“去那个墙角坐着,困了就睡觉。”住一下又警告他,“别打逃跑的主意。外面有狼,没准儿还有豹子,小心给它们当了口粮!”

    赵鑫磊就求梁超说:“那你把我手上的绳子给解了吧?”

    赵迷糊就在他身后说话了。

    “想什么呢?你地龙是个什么角色以为我们弟兄不知道?”他就吩咐梁超,“让他坐下,把他脚也给绑上。这家伙狡猾地狠!”

    赵鑫磊坐在墙角上,梁超和老虎一边一个坐在他身边,赵迷糊则坐在刚才进来的地方,守着出口。

    “我晚上还没吃饭呢。”赵鑫磊就嘟囔说,“你们谁带着饭了,给我点行不?”

    “饿着!”赵迷糊没好气说,“你特么还想吃饭,吃饱了有力气跑是不是?你特么不知道你这回闯的这个祸有多大?你还吃饭,待会儿高哥来了,你特么就是饭!”

    看来,高崎是认准了就是他制造的车祸。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并不知道高崎和胡波的关系。

    “那高哥啥时候来啊?”他就问赵迷糊。

    “等着!”赵迷糊依旧没有好气。“你最好省下心思来,好好想想,高哥来了你怎么回答他。”

    在车上的时候,赵鑫磊头上套着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凭着面包车的一路颠簸和发动机的声响,他判断出来,车是往更深的山里在开,而且又走了好长时间。

    这里黑洞洞的,没有电,屋里还不冷,有潮湿的霉味。

    他就在想,这是到了哪儿呢?

    这深山里,据说有个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地下储备仓库,很大很深。后来,国家利用这个仓库,在这里建了一座兵工厂,厂房就是日本人留下的地下仓库。

    这山里的工人,只在入冬以前,派卡车去城里拉冬储蔬菜,平时很少出来。

    市场经济开始的时候,山里没了军品可干,工厂就倒了,工人也都搬出了深山,兵工厂也就荒废了。

    看这周边的环境,还真像是在地洞里。难不成,赵迷糊他们把他给带到这个深山里的兵工厂来了?

    他只是听说过,深山里曾经有这么个工厂,具体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这里早就荒无人烟了,高崎让赵迷糊他们把他弄到这里干什么?恐怕是不想让他活着出山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思来想去,他也只有把命搭进去这一条路好走。

    高崎这种人,别看平时一副商人模样,人五人六的,骨子里却是和司老大没什么区别。司老大不也是要洗白自己,黑老大变成功人士吗?

    自己把高崎老婆给撞成了植物人,而且目的是要弄死他。如今,高崎知道了,不以牙还牙,把他弄死才怪!

    这里也的确适合杀人。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一年还不知道来不来一回人。把他弄死,就埋在这地洞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活命,出卖司老大这个事情,做不得。司老大能量恐怕比高崎还大,就算自己出卖了他,也不见得就可以把他给搞倒。风声过去,司老大不会放过他。

    他见识过司老大对付叛徒的手段,想想都不寒而栗。

    前两年,北新桥开砂场的,并不是范学增范老大,而是宋开喜。宋开喜是司老大干拆迁公司的时候,就跟着他混的,也算是他手里的一员干将。

    国家政策转向了,司老大不开拆迁公司了,就让宋开喜带一帮小兄弟去开沙场。手法,和让赵鑫磊干赌场差不多,名义的老板是宋开喜,其实幕后老板还是司老大。

    宋开喜喜欢小算计,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大头都变了司老大的,心里不舒服。他开始在进出账上闹鬼,截流一部分盈利,偷偷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被司老大发现了。其实,有那个狗头军师刘小军,宋开喜手底下的人里面,肯定会有刘小军暗中布置的奸细。

    宋开喜先是把沙场卖给了范学增,说是到南方做生意,然后就全家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范学增也是司老大的人。

    这些兄弟在外面混,司老大都定的有规矩的。原始资本他给出,剩下的全靠自己打拼,没本事拼不出来他另换别人。

    还有,就是不许背叛他,出事不许找他。能帮忙的,不用说他也会帮忙,不能帮忙的,说也没用。

    所以,范老大才会那么怕岳帆和高崎。和混混闹矛盾,司老大是不会给他们撑腰的。有本事你弄死人家,没本事就叫人家弄死你。

    宋开喜说是去南方发展了,其实是一家人都让司老大给弄死了。

    赵鑫磊之所以知道这个事情,是因为他参与了。他之所以会参与进去,是因为他也是司老大放在外面的一个负责人,司老大要杀鸡儆猴。

    那一次,司老大并没有出面,出面的还是刘小军。刘小军告诉宋开喜,老大对他截流盈利很不满意,决定不用他了。但是老大有情有义,看他为老大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打算赞助他一笔资金,让他去其他城市发展。

    赞助的钱是真给了,生意也是宋开喜自己去南方城市考察过,亲自选定的。只是在南方那个城市筹备买卖的过程中,宋开喜和他老婆都失踪了。

    刘小军带着另外两大金刚,还有赵鑫磊,把他们重新绑架回了唐城。

    就在司老大三楼那间密室里,司老大原形毕露,历数宋开喜背叛他的一笔笔罪证,最后,当着宋开喜的面,赵鑫磊虐待、杀害了他的老婆,宋开喜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赵鑫磊不敢不做,因为他和宋开喜一样,也偷偷截流了资金。不做的后果,他就是第二个宋开喜。

    他只有做的更加惨无人道,才能换取司老大的充分信任,保住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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