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家红事变白事,令人唏嘘。

    不过,因为时下之人有诸多忌讳,当天仵作并没能验得了袁凤的尸体。当天,魏家将尸体阵设在新房里,魏州更是情深意重地将未完成的婚礼流程全部走完,还一个人抱着袁凤的喜冠拜了天地。

    从此袁凤便算是魏家的人了,哪怕是死了,也能入得了魏家的祖坟。

    袁家原本对女儿大婚喋血之事颇有怨言,埋怨魏州结仇太多,为袁凤引来杀身之祸。可是,眼看魏州如此有情有义,引得亲朋称讼不已,也再说不出别的,只叹自家女儿命不好,然后将满腔的仇恨转移到了杀害袁凤的凶手身上。

    魏州因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为了避嫌,特地报官,将爱妻的案子交由顺天府衙门来处理。

    府尹马兴旺接到这个案子,脑袋就大了三分。

    他和亲任府尹徐晋原不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整日想的是明哲保身。混迹官场多年,他深知此事的漩涡有多大,生怕把自己卷进去,当天便在慌张前往衙门的时候从台阶摔了下来,回家养伤去了,然后语重心长地将案子交由了推官宋长贵。

    时雍是晌午的时候,接到宋长贵消息,一同前往魏家的。

    同行的还有顺天府的新仵作宋辞。

    一行三人,带了几个捕快,到达魏家的时候,门楣上的喜字已换成了白花,整个府邸幽凉低压,魏州更是一身素衣坐在新房里,神情颓然。

    短短一日,他竟如似憔悴了十年。

    “我和凤儿认识时间不长,可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知书达理,良善贤慧,美貌端庄……”

    魏州看到宋长贵和时雍,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说起了他和袁凤的事情,说到悲伤时,又将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手指轻抚。

    “我去大青山传旨的时候,凤儿熬了两个日夜为我做成的,还打上了海棠络子,因为她极是喜欢海棠,我便在后院新种了一片海棠树……”

    “魏镇抚节哀。”宋长贵叹了口气,同情地道:“夫人不去已是去了,我等早日弄清她的死因,为她洗涮冤屈才是……”

    魏州双手撑着额头,重重搓了搓,一双肿胀的眼几乎睁不开。

    “宋大人说得极是。”他侧目望着榻上身着喜袍的女子,顿时红了眼圈,许久,他的目光又落到时雍的身上,哽咽般说道:“凤儿怕痛,宋姑娘,还请多怜惜她几分。”

    时雍心里一酸。

    面对一个刚刚死了妻室的男子,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会。”她看了看喜床上女子的尸身,轻声道:“为免过度伤怀,还请魏镇抚去外面休歇片刻。”

    当着面为爱妻验尸,对当事人而言,那是伤上加伤。

    魏州点了点头,撑着床慢吞吞站起来,可是脚还没从踏板上走下来,身子便是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幸亏宋辞机灵,上前扶了他一把,这才免得摔倒。

    “多谢!”魏州摆了摆手,又朝宋长贵和时雍深深施礼,这才垂着头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了。

    宋长贵看向时雍。

    “阿拾。”

    为女子验尸,仵作多有不便,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多半会由稳婆来协助,而时雍女差役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因此,她也得以第一个端详到袁凤那张诡异的面容和身子。

    女尸的脸已经被人清洗过了,但神情仍然残留了死前的惊恐。

    时雍皱了皱眉,弓下腰去,仔细地触摸女尸的四肢、脖颈、腰腹,头颅,手突然一顿,抬头看了宋长贵一眼,慢慢解开女尸绾好的发髻,用镊子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发现一个明显的血口,约莫有两寸左右,口子往里塌陷进去,四周一片浮肿,淤青未散。

    “这里有伤。”

    宋长贵和宋辞都凑过头去。

    “什么伤?”

    时雍慢慢将伤口边的头发一根根拨开,仔细看了片刻,“能看出这是什么钝器所伤吗?”

    宋辞道:“看不出来。”

    宋长贵拘着腰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他突然从时雍手上拿过镊子,又拨开几下,面色微微一沉。

    “刀柄。”

    他是顺天府的老仵作,见过的尸体比时雍和宋辞都多。

    说罢,宋长贵又在女尸头上伤口的旁边寻找起来,旁边多有浮肿,看得出来击打不止一次,不过只有一处致命伤。

    时雍侧目望他:“爹,你怎知是刀柄所伤?”

    宋长贵指了指头上一个浅浅的压痕。

    “你看这处。”

    时雍眯起眼睛,“我看不清楚。”

    宋长贵没有说话,转身从宋辞拎来的工具箱里找出白纸,提取物证的染料和一把剔刀。他先将女尸伤口附近的毛发剔除,再用染料敷涂,白纸覆盖片刻,再轻手轻脚地揭开,只见纸上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花纹。

    “噫!”

    时雍深叹一口气。

    姜还是老的辣,宋仵作很有办法啊。

    时雍朝宋长贵投去佩服地一瞥,觉得自己曾经为他吹过的牛,一点都不夸张了。

    这时,突然听到宋辞的惊声。

    “师父,这花纹好像与普通的刀柄不同……”

    宋长贵嗯一声,看了他一眼。

    “大晏,只此一家。”

    宋辞好奇地问:“哪一家。”

    宋长贵眼眸低垂,一字一顿地道:“锦衣卫。”

    时下的刀具种类繁多,每一个武器行打造出来的刀具又各有不同。可是,都以简洁耐用为主,只有锦衣卫的佩刀,不仅与市井的刀具不同,甚至与其他大晏兵士的佩刀都大不相同。

    锦衣卫的刀,刀身、刀柄、刀鞘上有许多鎏金错银的装饰,极是华贵。既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又是一种特殊的赏赐。

    可此时,刀柄印痕出现在女尸头上,却不是荣耀,而是祸端。

    时雍又将女尸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遍。

    除了膝盖、手脚部有擦痕,身上不见其他伤口。

    基本可以确定,袁凤死于头部钝器击打了。

    尸检上,原本就有“凶器匹配度”这种说法。刀是锦衣卫的刀,死亡现场唯一的人是锦衣卫的人,如此一来,谢放便很难洗脱嫌疑。

    “宋大人。”宋辞新手上路,很是兴奋,“我看此案极是清楚了,锦衣卫趁着宾都在前厅吃酒,潜入后院,看到貌美新娘,生出歹意,新娘不从,惨遭横死。”

    宋长贵叹口气,“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时雍更是不气地白他一眼。

    “这天底下,莫非只有一个锦衣缇骑?锦衣卫莫非只有一把腰刀不成?”

    宋辞道:“可旁人都不曾出现在案发之地。”

    宋长贵听了,微微眯起眼,沉吟道:“唉,谁说不是呢?”

    宋辞道:“所以师父,我说得很对吧?这个谢放就是杀人凶手。”

    宋长贵不理会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满是担忧。时雍斜了宋辞一眼,淡淡道:“这般清楚的线索脉络,就好像是摆好的杀人现场,等着人往里钻似的。”

    “阿拾。”

    “嗯?”时雍看宋长贵神色凝重,“怎么了,爹?”

    宋长贵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个案子,人家可能不是冲着谢放来的。”

    一个侍卫,与人无冤无仇,不曾得罪谁,突然卷入一桩杀人案,摆明了刀口是冲着他主子去的。

    时雍看宋长贵并没有听宋辞胡言乱语,很是高兴。

    “爹,你真是大晏第一仵作。”

    “哼!”宋辞不服气地道:“才不是。”

    时雍拉着脸看他,“怎么,刚当上仵作就想掀师父的神座了?”

    宋辞笑道:“师父是大晏第一推官。”

    这小子,嘴皮子真是利索。

    时雍道:“好好学着吧,我爹的手艺,够你学个十年八年的。”

    两人说着话,宋长贵却重重一叹。

    “我不信是谢放,可如今,这案子可教我怎么断?”

    一切痕迹与证物都高度吻合,甚至还有证人那几个闯入恭房的丫头小厮,都说听到房里传来夫人的惨叫,他们闯进去,就见夫人死死抓住谢放的小腿,目龇欲裂。若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清白,或许找出真凶,谢放很难洗脱罪名。

    “爹!”

    时雍突然开口,“我发现个奇怪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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