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良医堂再次遇上赵焕的事情,时雍知道一定会有人禀报赵胤。回去的时候,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与他,哪知道刚出门便得了朱九捎来的信儿。

    “爷有公务要办,离府几日,好叫你知晓。”

    赵胤身兼五军大都督和锦衣卫指挥使,每日里有大量的公务需要处理,时雍常在他的书案看到各部、司、卫、衙门的公文往来。不过就时雍观察来看,赵胤不是凡事都一手包办的人,不是紧要的公务都会安排旁人,自己得个清闲。

    因此,能让赵胤亲自去办的一定是要务。

    这些天,赵胤其实一直在忙,时雍隐隐猜到与周明生找到的那封书信有关,但赵胤没有提及,只让她安心备嫁,她便不好再问。而赵胤眼下突然离府,恰好让时雍躲过了面对的尴尬。

    时雍都有些怀疑,这男人是故意的了。

    不过,她方才已经想好,这种借尸还魂的荒唐事情,只能猜测,不能确定,就如赵焕找她一样,与其说是认出了她,不如说是试探。

    只要她本人不承认,不论是赵焕还是赵胤,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永远都只能猜测。

    ……

    宋家大院在办丧事,宋家小院却喜气洋洋。

    那天媒婆走后,无乩馆的管家又带人来送了一回礼,特地代大都督孝敬王氏和宋长贵。那一抬抬的礼品往宋家胡同经过,极是惹眼,王氏掩不住兴奋的情绪,最近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眼神晶亮,买房子和铺子的事情,也不再计较那点小钱了。

    “我得在阿拾成婚前,搬家过去。”

    “那边院落宽敞,好摆酒席,亲朋来了坐下来,也干净体面一些。”

    时雍进去的时候,王氏正站在窗边同宋长贵说话,她计划很周祥,甚至已经开始拟定要邀请的亲朋名录,设计要摆几桌酒席,要安排什么菜品。还有时雍的嫁妆,要如何才好看一眼,不让人觉得寒酸……

    听王氏说得头头是道,宋长贵脑袋有点大。

    “日子还早,慢慢盘算也不迟。”

    “头一次嫁女儿,不早早盘算着哪里弄得明白?丢了你我的面子倒是不打紧,要是丢了姑爷的面子,那才难看……”

    对于这桩婚事,王氏是一百个满意,恨不得天天在家里烧高香谢祖宗,时雍站在她背后,看了许久,心里暖流涌过,轻轻一笑,“爹,你就听她的吧,你若不让她忙活,她浑身都不自在。”

    王氏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掉过头来,“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这是为了谁啊?”

    “我错了我错了。”时雍当即认输,朝宋长贵眨个眼,进了屋去。

    宋月的丧事,时雍没有去参加。宋家觉得丢人,也没有大肆操办,只是草草地放入棺材叫人抬出去了事。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时雍心下微微恻然。

    媒婆再次上门是在赵胤离开的第二天。

    吃过早饭,时雍刚准备动身去良医堂,就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予安将路让开,不料马车竟停在了门口。

    这次来的不止媒婆一人,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生得有些富态,脸上带着笑,带了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迈入宋家小院先往四周打量一眼,眉宇间难掩惊讶。

    魏国公夏夫人虽然知道赵胤要娶的是推官之女,小门小户,却万万料不到竟然是这般破落的人家,宋家胡同狭窄破旧,叫她好一顿折腾就不说了,看这房舍院落,分明就是穷家贫户了。

    “宋夫人,国公夫人来了,还不快出来迎。”

    王氏正瞅着这几个人不知道干什么的,一听媒婆的话当即笑烂了一张脸,擦了擦手,解下围裙热情地迎上来。

    “往里坐,快!往里坐。夫人过来一路辛苦,阿香啊,快烧水来,给国公夫人看茶……”

    “阿拾,你还愣着做什么?先别去师父那里了,过来陪夫人说说话。”

    国公夫人大驾光临肯定是有事情要说的,时雍没有王氏那么乐观,也没有她那么紧张,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忘,她低眉顺眼地过去行了礼,乖乖地候在旁边。

    国公夫人瞧她长得清俊俏丽,是有几分好颜色,但也不是当真的倾国倾城,无出其右的美。她属实不明白赵胤为何要舍了高门大户的小姐,要娶这么一个小丫头。

    夏夫人心中叹气,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表情,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时雍,不停地夸奖她模样好,身段好,人又温雅可人。

    王氏被夸得人都飘了,时雍却越听越心惊。

    果然,说到最后,待宋香将托盘里的茶水放好,国公夫人浅浅喝了一口水,敛了敛神色,笑着问时雍,“大姑娘可有去过庆寿寺?”

    时雍心里一默,想到了庆寿寺的觉远禅师,还有他为她推算的那个“坎上乾下,水天需”的卦象。

    “不瞒夫人,陪大人去过一次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低眉浅笑,看上去人畜无害,国公夫人瞧她一眼,突然有些不落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姑娘,我拿了你和无乩的八字去庆寿寺卜吉,岂料,你二人八字男金女金,姻缘宫相冲相克、相刑相害,若勉强凑在一起,恐会多灾多祸,家宅不宁,甚至恶疾缠生,不得善终啊!”

    王氏的手脚仿佛被冻住了,如遭雷击。

    她下意识地问:“八字不合,就没得解法吗?”

    国公夫人看了时雍一眼,“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觉远大师道,念念无相,念念无为,一切事物皆有因果前缘,有所求则心生妄念,无求则无生,无为则无求。故而,以无为而为,方得安详圆满。”

    后面那长长一句,国公夫人只是复述了觉远的话,说来时眉头也跟着皱起,似乎并不明白觉远话里所指到底是何意。时雍听了,心下却十分了然。

    这个和尚觉得她和赵胤八字不合,相克相冲,而上次卦象又显示她会对赵胤造成影响,坎上乾下,水天需,那时说她的姻缘线在天家,姻缘婚配会带来征天伐地之象。说到底,就是想告诉她,她不适合赵胤。

    可是,老和尚大概不知道,卦象是卦象,八字是八字。测卦象的人是她时雍,而王氏给国公夫人的八字却是宋阿拾……

    不是同一个人,相冲相克怎么算?

    她是断然不信这些东西的,王氏却已紧张得手足僵硬,不停地询问国公夫人可否找个大师化解。

    在王氏的认知里,没有什么姻缘是不能化解的。因为时下的人虽然合婚都要测八字,可是,只要给那些“江湖大师”把钱给够,自然会想法子“化解”,给了钱便是相克也不克了。

    然而,她哪里知道国公夫人找的是觉远,而觉远是一个钱无法“化解”的人。

    “娘。”时雍阻止了王氏的询问,慢悠悠递过去一眼,又回过头来看向国公夫人,不轻不重地道:“有劳夫人辛苦跑这一趟。不知大人那边,可有告之?”

    国公夫人道:“我先去的无乩馆,阿胤恰好不在,我便过来了。”

    时雍当然知道赵胤不在,但她假意不知地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大人不在,那还得有劳夫人烦心,多跑两趟了。婚事非我一人能做主,还得等大人回来再做打算。”

    她语气平静,漂亮的眼里仿佛嵌了一面镜子,干净、坦然,任谁看上去都毫无杂质,除了看到自己的影子,什么也看不见,而她又不是真正的纯粹简单,镜下有井,深不可测,愣是半分情绪都让人瞧不出。

    国公夫人这把岁数,也算识人无数了,见过的名门贵女不知凡几,可眼前这女子还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四平八稳,不骄不躁,怪不得入得赵胤的眼。

    “唉,只能如此了。”国公夫人叹一口气,再看一眼满脸难过的王氏,微笑着安慰,“宋夫人也不必愁烦,姑娘说得对,等阿胤回来再想想法子。我走了。”

    “夫人慢走。”

    时雍朝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将她送出门去。

    王氏神思不属,整个人如同蔫掉了,再没有心力与国公夫人寒暄说话,平常那舌灿莲花全都使不出来,待国公府的马车离去,她干脆一屁丨股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时雍唉声叹气。

    “你说你这命,怎会这么苦呢?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这……好不容易有个好人家,怎会就不合呢。”

    大户人家尤其忌讳八字相克相冲,在王氏看来,这桩婚事八成会鸡飞蛋打了。

    时雍却不像她那么悲观,走出院子,一看阳光和暖,有种春天就快到来的感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娘,我去良医堂了。”

    看她说走就走,王氏愣了愣追出来骂。

    “你这没心肝的东西,还去什么良医堂啊,婚事都快吹了,怎就不知道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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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老铁们给我的生日祝福,感谢大家的打赏订阅,很开心,又度过了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哈哈哈,希望未来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八岁,一起度过……

    ps:还有更,我现在写,更的时候可能会晚些,大家早点睡,明早来看也是一样。

    么么哒,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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