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时雍对这种淡淡哀伤中饱含深情的话有些招架不住,她宁愿白马扶舟还像往常那般阴阳怪气,也不愿看他如此。

    喉头一梗,时雍笑言:

    “厂督是……喝了二两?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前世今生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白马扶舟凝视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勾了勾唇,并没有刻意深入这个话题,而是半倚着身子,慢慢悠悠的望着外面。

    “你不必奇怪。说到底,本督是只是个俗人。在你还是时雍时,也如大多数人一般,为你容貌倾倒。”

    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时雍姑且听之,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失笑般哼声。

    “重生转世之说,只是传言。我当初随口胡绉,也只是无奈之举,旁人被糊弄也就罢了,没有想到,厂督也会将这种怪力乱神的流言当真?”

    “呵。”

    白马扶舟又是一笑,盯着她的双眼隐隐有波光轻荡。

    “本督比旁人更信。在所有人都不信的时候,本督已经信了。”

    时雍挑了挑眉梢,“厂督此言,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白马扶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那双眼,十分漂亮,那张脸,白皙得近乎透明。眸底的光芒没有平常的疏冷和嘲弄,而是深邃的,仿佛潜藏了一只兽,随时会扑出来杀人一般,危险又隐忍。

    时雍缓缓眯起眼。

    “我说错了?”

    “没有。”白马扶舟情绪毫无波动,仍是那般阴凉凉地盯着她,“我想,我与你一样。”

    一样?

    时雍心里咯噔一跳,视线灼热了几分。

    “厂督的话,我听不懂。”

    “不,不一样。”白马扶舟突然摇了摇头,以手指撑着额头,仿佛头痛般轻敲几下,一阵吁气,声音沙哑低沉。

    “你是你。而我,可能不是我。”

    他声音很小,但时雍都听清楚了,一时神经紧绷,喉头仿佛被一股涌动的力量所支配,随时要喷发出来般,好不容易才压住那狂跳的情绪,平静地问:

    “厂督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我看你似乎遇到了麻烦,可是你不把话说清,我实在一知半解,也不知该怎么帮你。”

    “我说不清。”白马扶舟突然抬手按住伤口,一袭白袍衬着他如雪的肌肤,神情便显得更为冷厉了几分。

    “我可以相信你吗?”

    时雍淡淡道:“你把我叫来了,就坐在你面前,你决定。”

    白马扶舟勾了勾唇,“你会为我保守秘密?”

    时雍想了想,嗯一声,“可以。”

    白马扶舟垂下眼帘,思忖般沉默许久,突然冷冷开口。

    “有一个人,他进入了我。”

    “……???”这叫什么话?时雍有点懵。

    白马扶舟声音沙哑,“或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魂。”

    时雍微怔。

    白马扶舟语气幽幽淡淡,看上去阴凉凉的,有几分冷意。

    “他有时候就是我,但我从来,不是他。”

    时雍看着他,眼神没有变化。

    白马扶舟一笑,神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我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悄无声息地附在我的身体里。默默的,极有耐心,我一直不曾察觉,也从未想过,世上竟会有这种奇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低头,掌心覆在伤口,眼风斜向时雍。

    “我想,天神殿里那个人,是我。”

    时雍心头猛地一跳,手指条件反射地曲起,掌心攥紧,又慢慢放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邪君?”

    白马扶舟睨着她,殷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摇头。

    “我不敢断定。”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只目光飘飘荡荡,仿佛落不到实处。

    “我用了许久的时间,想找出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解开你我误会,最后,我只找到了自己。”

    时雍沉默。

    白马扶舟轻笑。

    “当初你们都说是我,只有赵无乩信我。我就想,就算你厌恶我,祁林和慕漓,应是不会骗我。于是,我又用了许久的时间,来考验慕漓……”

    时雍问:“结果如何?”

    白马扶舟道微微地皱起眉,看着时雍清澈的目光。

    “他没有骗我。”

    时雍深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就好像听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还没有回过神来。

    白马扶舟勾唇:“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毕竟这事太匪夷所思了,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即便是旁人告诉我,我也是不会信的。在告诉你前,我权衡再三。但我认为,你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安静听我说完,并且认真思考真实性的人。这已经足够。”

    时雍沉吟。

    她没有想到今日过来,会是这般结果。

    更没有想到白马扶舟会坦言相告。

    但是,这一番诚实的对话,并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反而更为复杂了。

    哼!

    她突然一笑。

    “我有个猜想。”

    “你说。”白马扶舟眼角微弯,笑起来的样子极是清艳,也温柔,就好像面对一个全然相信的人,眸子甚至都变得清澈了起来。

    时雍避开他的眼神,一本正经地道:

    “恕我直言,厂督大人所言实在离奇,我也很难相信。”

    白马扶舟眼底一暗,点头,看上去有几分失望。

    “是。很难让人相信。”

    时雍凉凉盯住他,双眸烁烁生厉。

    “听上去更像一个为自己开罪的借口。我猜,厂督特地向长公主谏言,让我前来昌远镇为成格公主治疗,便是为了支开赵胤,找这个机会同我说这番话……要不然,为何非得选在此时与我推心置腹?”

    白马扶舟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一笑。

    “姑姑所言差矣,我无时无刻不想与你推心置腹,只是姑姑不给机会罢了。”

    时雍哼声:“你不必说这些好听的。事实上的情况是,你知道赵胤在查你,而且,既然你选了这时告诉我这件事,应该是锦衣卫已经查出眉目来了,甚至,赵胤的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些你的证据。”

    不然,白马扶舟不会说出这番话。

    不然,赵胤也不会那般笃定地告诉她,白马扶舟就是邪君。

    白马扶舟看着她自信而淡定的目光,唇角微微抿着,目光里的笑意未减。

    “分析合理。可是,姑姑难道没有想过,此刻的我,若当真是那个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与我闲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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