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初春,京城的温度仍旧能把人冻出个好歹来。不过温度再低,也挡不住前来参加会试学子们的热情。天不过蒙蒙亮,贡院前的学子就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前面被检查的瑟瑟发抖,后面为了取暖各显神通。

    而在一群瑟瑟发抖的读书人中间格格不入的,是穿着两三层单衣,还迎着寒风站的笔直的庄深。他速度惊人的通过了前面院试、乡试,成功的和李怀瑾参加了同一届会试。现在他们两个就站在一起,等着检查到他们。

    庄深一边给站在边上的李怀瑾挡风,一边想念起了昨天在合芳斋买的点心,它可真不愧是百年老店,味道真的没话说。下次见到冉冉,一定要向她推荐一下。

    两年半前,谢冉冉的系统就彻底处理完毕,他们也就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黏在一起了。谢冉冉牵头,联系唐家、霹雳堂和官府,开始搞起了火器的改良。她之前就借邱鸿雪这条线,向上面提出了一些关于枪械的改良意见,也是因为有了改良的□□,官府才会调用一批用旧□□的队伍去洞庭湖压制江湖人。

    不然□□这种更适合作为战场的兵器,放在边境都不够用,怎么会调到国内来压制官府不太看得起的江湖人呢。当然是因为这批□□是被新□□换下来,将要交由工部再处理的。没错,新□□可以在旧□□的基础上稍作改造造就,不然官府也不能这么快的确定谢冉冉提出的意见有用啊。

    谢冉冉在金家的时候就认识了霹雳堂的人,发现他们的□□效果相当不错,对于□□的使用与保管也相当有心得,因此就动了让江湖人和官府一起合作的心思。不过动念头轻松,实践起来却不算简单,谢冉冉花了很长时间才成功拉起这个三方合作。

    就算是这样,他们的合作也相当有限,还经常扯皮。庄深在京城里准备考试的时候,谢冉冉原本说来送考的,结果那边又出了问题。等到庄深站在贡院门口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到到了郊外的试验场地了。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送考,但是庄深对于谢冉冉放他鸽子这种事还是不太开心。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啦,谢冉冉或许是因为在快活王那里的经历,非常享受这种被需要、被重视、并且非她不可的感受,这样她比较有安全感。

    除了火器这样的军工,谢冉冉还在不少地方插了一手。比如粮食、布匹、瓷器、琉璃等等,她或许底蕴不足,却很懂得物流的重要性。借由烧制玻璃打开渠道、积累资金,她一边帮着当地的官员改善民生、修桥铺路,增添政绩;一边作为中介,为各地各类的商家排忧解难。

    事情当然不会一帆风顺,就算她追求的是双赢,也难免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更何况世界上还存在损人不利己,甚至歧视女子当家的人。脑子有坑的人暂且不谈,正常谈判谢冉冉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暗地里那些鬼蜮伎俩却不是她这种没什么底蕴的人能争赢的。

    但是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庄深和宫九两个帮手。宫九虽然身为太平王世子,但是这个身份却不能在官场上以势压人,因为诸王及其子无诏不得擅离封地。所以为她应付官场上一些麻烦的是庄深,不得不说,庄深的那个锦衣卫腰牌是拿对了。

    而不适合声张身份的宫九,则接过了调查和警告的重任。那些暗中流动的消息和人手,正好可以给他练手。谢冉冉投入了这么多金钱人手,宫九花了这么长时间打造的势力,要是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还是收手算了吧。

    事实证明,宫九还是做得很好的。那些前倨后恭,勤勤恳恳的为谢冉冉的计划添砖加瓦的人就是最好的体现。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只是对方忽然想通了而已。

    不到三年的时间,谢冉冉就从一个可有可无的富家女子,变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谢家家主。如今就算不谈她收拢来的护院,就算她仍旧是个武功低微的弱女子,但是现在任何人想要动她都需要多加考虑考虑,能不能承担的起这份代价了。

    如今谢冉冉的生意范围广阔、类型繁多,和她利益相关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再加上不吝啬花钱慈善,受过她帮助的人不少,她的仁善之名也算是稳固下来了。现在也算是达成了她离开楼兰地宫时许下的目标:成为一个不可以被轻易被舍弃的人。

    另一方面,半年前,宫九基本算是从庄深这里出师了。庄深认为自己能教给他的都教完了,剩下的内力需要靠时间来积累,境界要靠他自己领悟,于是就放手让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出于对太平王的同情,庄深劝宫九回太平王府一趟,他都离开三年左右了。宫九当时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回去了,带着皇帝给他找来的文化老师。那之后庄深就失去了宫九的踪迹,这个臭小子完全没有要寄信给他的意思,反倒是庄深偶尔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不过吴明的位置倒是还在庄深的掌握之中,当时宫九离开时带上了吴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一起。庄深感受着吴明的位置,猜测着宫九是不是在南海建立了新的据点,当时他离开楼兰古城的时候对于据点的计划就包括南海。

    胡思乱想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庄深对徒弟如今所在的位置还没有猜完,就已经轮到他检查了。庄深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监门官,然后把身上的三层单衣一脱,扔给另一个监门官。比起让别人对自己上下其手,他情愿直接把衣服脱了让他们检查,然后让他们目视他身上。

    面对这么积极大方的动作,监门官也是一愣。他们检查别人遇见最多的是扭扭捏捏的,其次就是因为冷而战战兢兢的,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进门就脱衣服的呢。不过他们看了眼庄深犹带稚气的脸,也只能认为他是少年人火气旺了。

    监门官虽然对于庄深的高度配合有些好感,不过职责所在,他还是细致的检查了篮子里的东西和庄深的皮肤衣物。于是等庄深拿回篮子,走进贡院的时候,篮子里好看的点心就只剩下破碎的渣渣了。

    进入贡院的号房之后,庄深稍微擦了一下里面的木板。不知道是他又长高了呢,还是京城的号房的确比之前他考试的号房要小,庄深只觉得这个号房更加逼仄了。还好他每次都是一次过,要不然再多进几次号房,他可能就不想再继续考下去了。

    擦完木板之后,庄深就坐着发呆,等着发卷了。感受着京城初春的寒风,庄深想起他弱不禁风的李怀瑾、李兄。之前他据说就是因为会试的时候太冷了,结果在进贡院之前病到起不来身,这才耽搁了一次考试。

    经过这次的经历,李父觉得李兄的身体太差,所以才以游学之名让儿子去南方休养休养,顺带跟着会武的金家四伯锻炼锻炼身体。也是为了避开那个时候京城学子对于他的议论,毕竟在李怀瑾病倒之前,他一直都是状元的热门人选,结果别人都中了,他却连门都没进。有不少人比起病倒这个原因,还是更愿意相信是他怂了。

    李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比起小儿子,更加喜静不喜动,因此小儿子想要学武强身健体的时候,大儿子并没有参与。现在想来,当初还不如强迫大儿子和小儿子一起练武呢。

    庄深和李怀瑾在江南的时候,看到李怀瑾每天努力锻炼,却颇有些不得其法的样子,干脆拉上他一起练功。庄深和宫九正经练武,谢冉冉和李怀瑾在一边练起了五禽戏活络精血。经过这三年的调养,李怀瑾的身体好了不少,谢冉冉和庄深宫九三个还在成长期的人更是蹭蹭往上涨。

    ‘感觉京城的初春比江南冷多了,不知道李兄能不能扛得住。’庄深有一点担心。

    终于等到发卷,庄深深吸一口气,收回发散的思维,集中精神准备考试了。等考完这一场,他就把之前写下的谏言扔给皇帝,然后就可以去找新的乐子了。他已经开始逐渐厌倦起学习科举的日子了。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南海,浩瀚海洋中的一座孤岛上。宫九和吴明正在给匠人描述他们所计划的建筑群,他们几乎转遍了南海,又查找了附近的海文记录,才敲定了这座岛屿作为他们之后的基地。

    至于皇帝派来的那位老师,宫九将他带到太平王府之后,就用找来的替身将他安置在太平王府,自己又重新南下继续他的计划了。之前跟在庄深身边的时候,他的存在太过明显了,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现在由明转暗,他才能更加隐秘的发展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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