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就很尴尬了。

    尴尬的是信阳公主,宣平侯这种厚脸皮的人是不会感到尴尬的。

    他只是很懵圈。

    信阳公主的脸上还挂着两行尚未干涸的泪水,宣平侯于是更懵了:“我还没死呢,至于吗?哭成这样。”

    重点是你死没死吗?

    是我信阳公主秦风晚不会为了你宣平侯掉一滴眼泪好么!

    还有,你方才那句“秦风晚”是什么疑惑的语气?

    压根儿不知我是谁就敢那么娴熟地对我

    信阳公主腹诽不下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几时回京的?”

    信阳公主对昨夜的计划并不知情。

    “儿子带我回来的。”宣平侯大大方方地说道。

    他提到萧珩时的语气很轻松,这说明萧珩没事,那屋子里的金疮药以及方才丫鬟端出去的那盆血水应该就是宣平侯的了。

    信阳公主暗松一口气。

    儿子没事就好。

    至于男人,无所谓了。

    信阳公主擦了脸颊上的泪水,淡淡地扬起下巴,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你养好伤了就回你的侯府去。”

    宣平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秦风晚,方才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好像是你,你能不能别每次占了我便宜还装出一副事后你很嫌弃的样子?”

    信阳公主杏眼一瞪:“我……”

    宣平侯语重心长道:“圆房你这样也就算了,你说你是吃错药,我姑且信了,那你今日总没吃错药吧?”

    信阳公主噎了噎:“那还不是因为你躺在阿珩的床上,我把你当成了他!”

    宣平侯将手臂枕在自己后脑勺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假。

    半晌,他正色摇头:“秦风晚,我不信。”

    信阳公主:“……!!”

    这人脸皮厚不是一天两天了,信阳公主觉得自己若是与他掰扯,最后被气死的一定不是那个脸皮厚的。

    信阳公主不理他了,她转身出了院子。

    萧珩刚从顾娇的屋子出来,准备带上顾娇来给宣平侯治伤的,见状不对赶忙拉着媳妇儿回屋。

    “站住!”

    信阳公主厉喝。

    萧珩的身子抖了抖,将顾娇推进屋,两手拉上房门。

    顾娇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怎么了?”

    萧珩忙用身子挡住她,小声道:“快进去!”

    顾娇古怪地眨了眨眼:“哦。”

    萧珩为顾娇带上房门,转过身一脸笑意地走向自家娘亲:“娘,早啊。”

    信阳公主没好气地说道:“早什么早?到底怎么回事?”

    萧珩将昨夜的事说了:“……伤得太重了,所以带回来打算让娇娇给看看。”

    信阳公主冷声道:“这么重要的计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果然还是和你爹亲!”

    萧珩:这怎么还吃上醋了?

    这是在做局,知晓的人越少局面越逼真,便越能引庄太傅与燕国人上钩。

    “这么生我的气吗?”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

    萧珩认真地看着她,期盼她继续往下说。

    她却什么也不说了。

    难以启齿啊。

    想到自己抱着萧戟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信阳公主恨不能找块砖来把自己闷晕得了!

    “真是!”

    信阳公主脸红尴尬,恼羞成怒地走了。

    萧珩古怪地摸了摸下巴:“我娘这是……什么反应?”

    ……

    昨夜的动静闹得很大,宣平侯带着一支鬼面大军回京的事逐渐在京城传开了,这本是宣平侯的秘密军队,上南岛征战都没出动过,眼下却在京城突然现世,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皇帝召宣平侯入宫,因如今信阳公主代任监国,又是宣平侯的妻子,也一并被皇帝宣入了华清宫。

    宣平侯是坐轮椅进宫的,这是顾大夫的医嘱,不能违抗。

    另一辆马车出去采购了,只有一辆马车,宣平侯如今又不能骑马,只能与信阳公主同乘一车。

    信阳公主让玉瑾也坐了进来:“窗子都打开,帘子也掀起来。”

    宣平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下马车后,宣平侯对信阳公主道:“常璟去抓人没回来,劳烦推一下?”

    信阳公主才不推呢,找了个太监把他推进去了。

    宣平侯先是汇报了南岛的战况,所有海匪都被清缴完毕,不仅如此,宣平侯还一路在海上征战,将昭国的海域拓宽了上百里。

    如今南面最远的翡翠岛上就迎风飘荡着昭国的旌旗。

    这是意外之喜。

    老实说,皇帝早先还与魏公公嘀咕过,为何南面先开战,却迟迟没能结束战斗,谁能想到宣平侯这家伙擅作主张把所有岛屿都给打成昭国的了。

    皇帝光是想想都能脑补出宣平侯提着一柄大刀,一只脚踩在桅杆上,不可一世地望向海岛上的人:“投降不杀!”

    “你的伤没事吧?”皇帝问。

    “小伤。”宣平侯道。

    皇帝的眸光在宣平侯与信阳公主的身上扫了一圈:“话说你们俩个怎么会一起入宫?”

    宣平侯云淡风轻道:“哦,昨晚我歇在公主那边”

    所有人一惊。

    你歇在公主那边,你们两个

    信阳公主赶忙岔开话题:“陛下!庄太傅勾结燕国人!”

    “竟有此事?”皇帝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庄太傅的罪行罄竹难书,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所幸萧珩早已连夜将他的罪状写成奏折,信阳公主直接将折子呈给了皇帝。

    皇帝已从萧皇后那里得知了萧六郎就是萧珩,生母是燕国女奴,但从燕国人屡次追杀萧珩的行径来看,只怕那位燕国女奴另有隐情。

    皇帝问道:“那位南宫将军叫南宫厉?他人呢?”

    宣平侯道:“常璟去追了,他的手下倒是抓捕了几个活口,陛下是亲自审,还是臣来审?”

    “你来审吧。”皇帝道。

    宣平侯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阿珩说留庄太傅一条狗命,其余随意。”

    庄太傅犯下如此多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够,但既然宣平侯亲自提出这个要求,皇帝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只不过,庄太傅的官职是彻底保不住了,庄氏一族的满门荣耀也要毁于一旦了。

    “那就抄家流放吧。”皇帝看着萧珩奏折上的内容,又道,“先帝的空白圣旨是庄玉恒毁掉的,他也算立下大功,他且免去责罚吧。”

    信阳公主道:“那孩子自从认识阿珩后就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主要咱们儿子教得好,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宣平侯难得拽了一句文。

    而信阳公主也难得没去计较那句“咱们”。

    皇帝就迷了,你俩夸起儿子来这么不遗余力的吗?

    “皇后很思念你,你一会儿去坤宁宫看看她。”皇帝对宣平侯道。

    “是。”

    从华清宫出来,信阳公主打算出宫。

    宣平侯坐在轮椅上叫住她:“不去看看小七吗?”

    秦楚煜中了毒,虽是治愈了,但仍在后续的疗养中。

    一如就算萧皇后不喜信阳公主,但也还是很疼爱她儿子萧珩,信阳公主也十分疼爱秦楚煜。

    信阳公主想了想,和宣平侯一起去总比自己一个人去强,至少不必与萧皇后干瞪眼。

    二人带着玉瑾以及一名推轮椅的太监去了坤宁宫。

    萧皇后见到哥哥腿竟然坐着轮椅,以为他残了,一个没忍住哭出了声来。

    信阳公主想到了庄太后,同样是入宫为后,庄锦瑟已不再是庄锦瑟,萧淑玉却永远都可以是出嫁前的那个少女。

    这就是有人撑腰有人保护的样子吗?

    萧皇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大把,任性而又率性。

    宣平侯坐在轮椅上,嫌弃得直往后仰:“萧淑玉,你丑死了!”

    宣平侯决定不理这个妹妹了,从小到大都这么好哭!

    他让人把他推去看秦楚煜。

    哥哥不在了,萧皇后瞬间不哭了。

    “你为什么不哭了?”信阳公主问。

    萧皇后道:“我为什么还要哭?我哥哥都不在了,哭给你看吗?”

    信阳公主想了想,说道:“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萧皇后恣意道:“那当然了!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他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小时候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哥哥,我哥哥就会揍他!”

    信阳公主问道:“如果欺负你的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你哥哥也会揍他吗?”

    萧皇后不假思索道:“揍啊!小时候他不是每次都能打赢别人,但他还是会为我出头。”

    这就是她的哥哥,宁可自己一身血,也绝不让妹妹受半点委屈。

    他打不赢对方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他就是要警告所有人,他萧戟要护着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

    午膳是在宫里吃的。

    宣平侯吃不来皇宫那些看上去精致却既没什么分量也没什么味道的御膳。

    萧皇后让小厨房炒了一桌味道比较足的家常菜。

    托宣平侯的福,秦楚煜今日总算不必再喝粥了,他上了饭桌,看着一桌子丰盛菜肴,馋得口水横流。

    信阳公主面前放着一盘色泽鲜亮的葱烧蹄筋。

    宣平侯坐下来后,一边与萧皇后说着话,一边不经意地将葱烧蹄筋挪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一盘素三鲜放在了她面前。

    萧皇后突然记起来信阳公主这几年似乎开始吃素了。

    “对了。”吃不多吃完的时候,萧皇后对宣平侯道,“老梁王妃一家人过几日要来京城了。”

    信阳公主拿着碗筷的手一顿。

    “老梁王妃?”宣平侯道,“就那个陛下的九叔婆?”

    萧皇后笑了笑:“哥哥还记得她呢?”

    宣平侯就道:“对她印象不深,老梁王倒是记得一二。”

    老梁王是先帝的九叔,比先帝大了八岁,二人如同兄弟一般长大的。先帝夺嫡那会儿,老梁王出了不少力,先帝一直十分感激器重他,就连当年的龙影卫也是由他去燕国买回来的。

    “他身子骨可还硬朗?”宣平侯问。

    萧皇后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据说是不大行了,这次秋后祭天他都没从封地过来,只让老梁王妃带了自己的子嗣过来。九叔公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在封地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吧。”

    说着,萧皇后看向了信阳公主,“说起来,九叔公与九叔婆当初很是疼爱信阳公主,还把信阳公主接到府上住了一段日子,九叔婆逢人就夸信阳公主懂事,还说可惜信阳公主不是自己女儿,她做梦都想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信阳公主的脸色变得煞白。

    宣平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扭头问她:“你怎么了?”

    信阳公主定了定神:“没什么,我吃饱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说罢,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萧皇后望着她不大高兴的背影,一头雾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宣平侯深深地看了信阳公主一眼,说道:“我也吃饱了,改天再来看你和小七。”

    “哎!你才吃了多少啊!”

    萧皇后不解地皱了皱眉,“一个两个到底怎么了?”

    “秦风晚!”

    宫门口,宣平侯叫住了信阳公主。

    信阳公主站在马车前,半侧着苍白的脸,说:“我不能和你坐一辆马车了,你让皇后再给你派一辆马车来。”

    宣平侯定定地看着她:“不是只要把窗子打开,帘子掀开就可以了吗?”

    信阳公主捏了捏手指,眼眶发红,颤声说:“现在不可以了。”

    宣平侯推着轮椅朝她走来。

    她忽然躲蹲在地上抱头尖叫:“别过来!”

    宣平侯直接站起身来,走过去蹙眉看着她:“秦风晚,秦风晚?”

    信阳公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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