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众多氐秦宗亲里,符丕是相当骁勇善战的,尤其是武艺更是绝伦。



    若是论及单兵作战的能力,符飞也不是符丕的对手。



    但饶是如此,符丕都被人像砍瓜切菜一样轻松的消灭掉了,他符飞又能扑腾出什么水花?



    更何况,本来他掌控徐州,目的就并不单纯。



    事到如今,氐秦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他这个被排挤在外的宗亲,似乎也并没有要捐弃性命的必要。



    看来,是该祭出第二套方案了。



    “投降?”



    “辛术,你未免也把老夫看得太轻了些,我为什么要投降?”



    “徐州城的位置如此重要,他晋军从邺城大战中解脱出来,也是兵疲将衰,我有何可怕?”



    辛术的目光顿时点亮:“那么,大将军的意思,我们还是要战?”



    战也好啊!



    是爷们的,谁不想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上厮杀,分出个是非胜负来?



    “谁说要战?”



    但是,符飞短短的四个字,就把辛术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给浇灭了。



    “可是……”



    “可是,既不投降,也不打算打,那将军,我们能怎么办?”



    总是要有个对策吧!



    晋军现在可就在徐州城外的清风岗了,等明日天一亮,几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就要开到徐州城了!



    到那时候,再想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



    看把他急的,这么大一个人了,真是一点都不澹定,符飞看着辛术心事重重又不敢得罪他的那个样子,也是无奈。



    “非战,也非降,你不必着急,到时候,老夫自有对策,保证让徐州城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这可能吗?



    晋军大兵压境,俨然是一副席卷的态势,这样的强盛之师,以徐州城现在这个状态,哪里能抵挡得住?



    但是,符飞的样子又是那么的澹定自若,他胸有成竹,仿佛是已经想好了计策,就等着实施了。



    这是真的吗?



    如果,符飞果真是早就有计策,为什么一开始他不说出来?



    说出来,上到城中的将士,下到徐州城的百姓,大家也就都安稳了。



    这难道不好吗?



    但是,符飞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虽然辛术屡次请求,但是,符飞就是不肯把详细的对策向他和盘托出。



    看来,这个所谓的计策,也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好吧!



    既然大将军不愿意说,那辛术也就不再追问,作为属下,但听吩咐而已。



    短暂的骚动之后,徐州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大将军符飞的心,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的计策,真的可以顺利实施吗?



    这似乎并不是他自己就能说了算的事情,晋军的将领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听闻,这次晋军领兵的将军,都非常年轻,气势汹汹,如果,他们执意要拿下徐州城,不肯给他这个老将军脸面的话,符飞又将作何打算?



    要不然,他亲自去探一探路?



    符飞的脑子里竟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翌日清晨,盘踞在清风岗上的晋军,终于从长夜中苏醒过来,几位年轻的将领纷纷跨上了马背。



    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



    碧蓝的天,一眼就可以望到天边似的,白云都很少,澹澹的飘着那么几朵,纯粹是晴空之中的点缀而已。



    “太好了!”



    “天气这么好,大军今日一定事事顺利!”骑在马上的王谧,仰望着天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何无忌追上前,也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天上。



    “王侍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天象了?”



    “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我一贯的作风是什么样的?”王谧露出笑脸,特别真诚,显示着自己十足的探究心理。



    他倒是想听听,这些同僚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是个人,对朋友都会有一个基本的定位,自从穿越以来,王谧忙着新制兵器,攻城略地,朋友虽然也有几个,但是他只是顾着判断他们的性情,却并没有注意,这些朋友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



    毕竟,据他的记忆以及王恭等人的谈论,现在的他和以前原身的王谧可是多有不同,或者说的更夸张些,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好在,现在的何无忌、何迈,甚至是刘裕等人,都并没有和以前的王谧有过多的交往。



    对原身的性情不甚了解。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层的原因,才让王谧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他们面前各种表现,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这样说来,或许也有些不对。



    不是没有人怀疑。



    至少,在京口的刘牢之就曾经有些怀疑,但是,刘牢之关注的是北府的兵权,当王谧没有和他争权的时候,就算王谧为人再奇怪,他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而已。



    一个绣花枕头!



    这就是刘牢之初时对王谧的判断。



    当后来,王谧渐渐显露出了对北府的野心的时候,刘牢之可就翻脸了,拿出王谧以前的种种作为,声称他脑子出了毛病。



    不过,刘牢之终究是个将军,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但是,他的外甥,眼前的何无忌却不同。



    何无忌精明睿智,这是可以肯定的。



    而且还很细心,这一点他又比作战勇勐的刘裕要强很多,于是,今天有这样一个机会,王谧当然也不想放弃。



    如果,何无忌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想来,他在其他几个兄弟那里,也是安全的。



    此刻,何无忌是绝对没有料到,短促之间,王谧的脑袋瓜里,竟然转了这么多的心思。



    不过,王谧的提问,确实很有意思,最关键的是,现在大军行进的非常顺畅,到徐州城也最快也还要一个时辰左右。



    现在正是一个聊天解闷的好时机。



    于是,何将军还真的是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



    王侍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足智多谋,勇敢无畏,但有时又有些过于胆小,总是能在敌军做出行动之前就做出判断,这一点,不只是我,寄奴他们都很佩服你。”



    “但是,有些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朝堂之上的纷争的时候,又稍显懦弱,或者说是迟疑。”



    “不瞒你说,私底下的时候,我和阿迈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就拿当初在建康朝廷,王恭屡次挑衅于你,要是换做我们,早就和他撕破脸皮了,可是,你却步步忍让,也不和他计较。”



    “老实说,稚远,你难道就不恨王恭?”



    “不想和他争权?”



    “在我们看来,你可比王恭有能力的多,而且,这半年来,多少北方的重镇都是你带领着北府兵夺取的。”



    “这些功绩,早就已经超过了往日的桓宣武,可你不但没有向朝廷发难,反而连王恭这样的人都要踩到你的头上,你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稚远,这是为什么?”



    “你不会是真的想效忠大晋,做一个忠臣良将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何无忌虽然嘴上这样问,但是心里却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王稚远他竟然是这样的迂腐之人,何无忌也不会一直追随他了。



    无忌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不会看错人。



    “忠臣良将?”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王谧看向何无忌,面带笑容。



    “那你这般忍让,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妨告诉你,今日回到建康城,就算你不闹事,我们这些兄弟也不会跟着王恭做事,你可想清楚了!”



    瞧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王谧都被他逗笑了。



    “你还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何无忌见他还是不肯给个回答,心里更憋屈了。



    “无忌,我记得,不久之前,在邺城的时候,准备启程的那个晚上,我已经把我将来的打算都告诉你们了。”



    “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为什么还要追问?”



    “难道,我那天说的还不够清楚?”



    清楚?



    清楚什么?



    何无忌满头问号。



    “你那日只是说要带着我们继续北伐,可并没有说要如何处置朝堂上的纷争。”



    这些都是真的吧!



    何无忌是个实事求是的人,王谧上次说的那些话,他字字句句都记在脑子里,可不敢忘记。



    但是,那些话,他反复也琢磨了,都是针对北府兵今后的建设来说的,却并没有提及朝堂上的争斗。



    可是,很显然,建康朝廷上可不太平,那些无能的大臣,包括王恭在内,个个都对北府以及王谧虎视眈眈。



    欲除之而后快!



    这个时候,何无忌甚至开始对桓温涌起了一阵同情。



    虽然此人颇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感觉,但是,从当时的时局来说,他到底还是攻下了很多城池的。



    在人人稀松的大晋,当时的桓温已经算是很有作为了,至少是一个在做事的人。



    这样的干事的人,面对那些庸庸碌碌之辈的挑衅,自然是不屑的。



    而桓温的处境和今日的王谧又有什么区别?



    别人在前方冒着生命危险攻城猎地,而这帮人盘踞在安全无比的建康城里,享受着逍遥的生活,遥望着遥远的北方,还指指点点起来。



    在这半年来,对四处征战的北府兵,朝廷上的这些大臣他们做了什么事了吗?



    他们有表示过支持吗?



    甚至,他们都没有多发一份军饷给这些辛苦征战的将士,这些日子以来,北府大军的供养,都是靠着王谧从各个家族坑蒙拐骗来的钱,还有太后娘娘从后宫筹措的那些金银珠宝来维持。



    朝廷?



    王恭?



    想都别想!



    不只是没钱,甚至,何无忌怀疑,王恭还惦记着北府兵的钱。



    什么?



    北府兵还有钱?



    仅有的那一点点钱,还不够大军多发军饷的,北府兵穷的叮当响,哪里还有闲钱?



    不不!



    北府兵,真的有钱!



    而且,现在的北府,绝对一点也不寒酸,特别阔绰。



    这一点,当然不能让建康朝廷知道,他们若是知道,还不狮子大开口啊!



    北府的钱财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那些被晋军攻占的城池来的。



    襄阳、南阳、邺城,哪一个不是北方的一等重镇,哪一个不是人口超过十万的大型城市?



    规模这样大的城池,虽然经历了几次恶战,但是总体来说,晋军打仗还是很经济的。



    城市内的建筑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毁损,平民百姓也并没有死伤过多。



    既然建筑和人都没事,那他们的钱财呢?



    不必怀疑,当然也是安然无恙。



    虽然这种安然无恙,当然是有局限性的,但是,对于北府兵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晋军是仁义之师,他们不可能搜刮城中百姓的资财,他们要是这样做了,在各地也就无法立足。



    这点轻重,王谧还是掂量的清楚的。



    但是,不要百姓们的钱财,不代表不要秦兵的资财。



    这些年,氐秦控制这些北方的城镇,搜刮的钱财也不能算少,况且,他们控制这些城池,也已经有十几年了。



    根基深厚,搜刮是持续性的,每年都有,年年都有收获。



    于是,在每一个城池,当晋军攻入主城之后,都会发现,这里有很多库房,堆放着无数氐秦搜刮的钱财。



    金银、财宝、铜钱,甚至是各种昂贵的东西,包括胡椒等物,应有尽有,满仓满谷。



    王谧入城,看到这样的景象,当然不会客气。



    挑挑拣拣的,能够作为生产兵器的材料的,当然要拉走,剩下的那些金银财宝,如果是那些阔绰的军队,当然会在百姓面前卖一个好处,开仓放归。



    把氐秦夺来的金银财宝都送还给本城的居民。



    但是,北府兵却没有这样做。



    主要是,他们确实没有这个大方的本钱。



    北府兵,穷啊!



    自从开打,他们非但没有越打越有钱,反而是越打越穷,这样的情况,谁能忍得了?



    更何况,自从朝廷被王恭占据之后,北府这边获得的支援就更少了。



    以往,司马曜还在的时候,他还会看在北府是自家的军队,多少给点支持,虽然经常拖欠,减少,但终究还是有的。



    可是王恭并不会对北府兵高看一眼。



    在军需粮草这方面,能够提供的帮助就更少了。



    于是,北府兵打进这些城池,也就只能就地发财,把这些氐秦搜刮来的钱财都带走自用。



    但是,王谧在城中也说得明白,百姓们的资财,北府兵秋毫无犯,他们要拿的只有被氐秦控制的那些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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