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是五日,李绮娘收到了一张拜帖,送拜帖的是平城知府的女儿童珊珊。
钟可风回平城参加乡试,乡试结束便成亲了,现在已经是一位举人老爷。
钟家早就在京城置办了宅院,钟家的长辈开明大度,祭祖之后, 便催着小两口一起来了京城。
在平城时,童珊珊跟随母亲曾经拜访过李绮娘,因此,她来京城后便往国公府递了帖子。
李绮娘马上让人写了回帖,约童珊珊次日过府。
次日,童珊珊便来了,比起昔日在平城的时候, 童珊珊几乎没有变化, 依然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笑起来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女孩。
李绮娘笑着说道:“王妃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童珊珊一到京城就听人说起睿王妃有孕的事,没办法,睿王妃为了给祝家添堵,把这消息传遍了京城,童珊珊想不知道都难。
童珊珊为颜雪怀高兴,她不羡慕颜雪怀做王妃,她只羡慕颜雪怀成亲不久就有了身孕,钟家人丁单薄,公婆盼着抱孙子,否则也不会让她跟着夫君一起进京。
童珊珊带来了很多礼物,礼物并不名贵, 都是平城的土特产, 送走童珊珊, 李绮娘挑了一些礼物,让人送去给叶老夫人,又挑了几样给温绣母女,她还让人给睿王府送了信,把童珊珊来京城的消息告诉了颜雪怀。
王府有太多禁忌,童珊珊能往国公府递帖子,却不能贸然求见颜雪怀。
所以颜雪怀听说童珊珊来了京城,马上派了杨家媳妇去了钟府,请钟家大娘子两日后来睿王府。
两天后,颜雪怀终于在王府里见到了童珊珊,小姐妹见面,分外亲热。
童珊珊看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惊喜地说道:“已经显怀了?”
颜雪怀摸摸肚子,无可奈何:“前几天还是平的,说显就显了,你若是再晚来些日子,我就要大腹便便了。”
童珊珊听她说话的语气还似当年那样,心里原有的那点儿胆怯全都没有了。
“对了”,童珊珊下意识地四下看看,颜雪怀使个眼色,莳萝带着五六个丫鬟鱼贯而出,童珊珊的丫鬟也跟着退了出去, 童珊珊这才说道, “我临来时听说,太皇太后病得不轻。”
颜雪怀算算日子,从平城到京城,路上要走一个月,童珊珊是临走时听说的,而京城至今没有传来太皇太后的死讯,也就是说,太皇太后已经挺了一个月。
现在距离庄王大婚还有二十多天,即使太皇太后现在死了,消息也不会传出来。
不过,很可能庄王大婚一过,太皇太后就该崩了。
可怜的邬九姑娘,脱下大红就要挂白,太皇太后已经出家,出家人断六亲,以僧人的身份下葬,还是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下葬,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颜雪怀又问起平城的新鲜事,她现在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童珊珊说了些她听说的事,无非是大户人家后宅的那些事,忽然,她拍拍脑袋,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有件事,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啊?”颜雪怀来了兴趣。
“颜家有一房回到平城了,我娘还让我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国公夫人,我寻思着不告诉国公夫人,但是可以告诉王妃你啊。”童珊珊说道。
“颜家的?”颜雪怀略一思忖,颜昭山那一房除了留在清水县的颜景光,便是被卖掉的颜景文,其他人全都死了,没错,颜昭山死在了去服劳役的路上,颜昭石那一房不用提了,那就只有三房颜昭林了。
颜雪怀想起,那一年她从平城回京城时,在码头上看到过颜雪平和曾氏。
她问道:“三房的?全家都搬回去了?”
“对对,就是三房”,童珊珊肯定地说,“他们以前在平城时,没有固定居所,户籍便落在板子大场,现在平城没有那么多的流民,板子大场早就拆了,他们回去就只能到衙门重新登记,他家在平城也算是名人了,于是这事就被报到了我爹那里。”
颜雪怀暗忖,寻常百姓在衙门里做登记,怎会传到堂堂知府耳中,肯定是因为她和李绮娘的原因吧。
颜雪怀没有猜错,现任知县是后来上任的,他上任之后便把平城的事情打听了一遍,李食记在平城有两家铺子,李食记的东家是定国公夫人,再打听得详细一些,便把当年颜昭石与李绮娘和离的事情也打听出来了。
知县不知道颜昭林,但是谁让他和颜昭石只差一个字呢,而颜昭林一家的户籍确实是在平城,知县不能把他们赶出平城,担心会因此得罪定国公,便把这件事传到了童知府耳中。
“他们在平城何以为生?”颜雪怀记得上次在码头上看到颜雪平好像是在卖吃食。
“他们家的脸皮也真够厚的,居然学李食记卖盖浇饭,不过,李食记有铺子,他们家却是推着小车在街上叫卖,照猫画虎而已。”童珊珊一脸不屑,她是官家小姐,自是看不上沿街叫卖的小贩。
颜雪怀却不会这样认为,当年若不是李食记的生意不错,她说不定也会推着小车去叫卖。
只要是干干净净赚来的辛苦钱,就不丢脸。
“盖浇饭而已,这个没有难度,再说,也不是我们家发明的,他们想卖就卖吧,只卖盖浇饭,卖包子和烧饼吗?”颜雪怀笑着问道。
“你放心,李食记的包子味道,是平城里独一份,想学也学不出来,若不是我想着京城也有李食记,为了那包子,我说不定舍不得来京城呢,还有你家的桂花烧饼,又酥又脆,也是一绝。”
童珊珊咽咽口水,她来京城以后就打发人去过李食记,可惜只有包子,没有桂花烧饼,问过国公夫人才知道,想买桂花烧饼,要到千味居,回头她就让人去千味居买烧饼。
“那他们只卖盖浇饭?”颜雪怀问道。
“那倒不是,他们还卖大馒头,对了,他们家出来做生意的是一男一女,应是他家的儿子和女儿,那个姑娘很泼辣,在街上和人吵架,还惊动了保安局。”童珊珊说道。
看来那是颜雪平和颜景隆了,颜雪怀已经想不起来颜景隆的模样了,只记得最后一次看到他,是把他一脚踢出去。
柴晏回来后,颜雪怀和他说起太皇太后生病的事,柴晏说道:“杜氏已经病了一年,刚开始是装的,装着装着就变成真的了,你放心,父皇是不会让她入皇陵的,所以小鼓抓周时,你只管穿上大红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
颜雪怀松了口气,看来皇帝是不会让杜氏以太皇太后之尊下葬了,否则是要百日缟素,二十七月素服,她当然不能穿大红衣裳给小鼓办周岁礼。
于是,颜雪怀就把太皇太后的事抛去了九霄云外,又过几日,陆锦行和邬二公子返回了京城。
随行的还有彭知府,彭知府一到京城,便进了大理寺,至今没有出来。
陆四姑娘来找颜雪怀,和她说了彭家的事。
原来彭知府的家眷也跟着来了京城,却并非随彭知府一同押解进京,彭知府罪不及家人,所以封存财物,没有抄没,也没有将家眷一起关押。
“王妃,你定然猜不到彭家女眷为何来进京。”陆四姑娘小鼻孔张开,气鼓鼓的模样很可爱。
颜雪怀对彭家的女眷没有好印象,想起上次去见她的事,便问道:“该不会是想来托人为彭知府求情的吧。”
陆四姑娘一声冷笑,只是这声冷笑和她的形像不相符,听着有些滑稽。
“她们若是来京城托关系求情的,我才懒得理,王妃你一定想不到,她们在江宁算计我二哥,没有成功,居然一路跟到京城来了。”
陆四姑娘很生气,小拳头砸在自己腿上,疼得她哎哟一声,甩着手直呵气。
丫鬟连忙给她揉手揉膝盖,颜雪怀捧腹大笑,笑够了这才问道:“彭家母女算计了陆二公子,只算计他,没有算计邬二公子?”
“邬二诡计多端,是她们想算计就能算计的吗?她们是看准了我二哥忠厚老实,这才咬死不松口。”
颜雪怀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你那位忠厚老实的二哥,是陆锦行?”
“当然,除了他,我还有另一个二哥吗?”陆四姑娘反问。
颜雪怀沉默,她已经不认识“忠厚老实”这四个字了。
原来,柴晏和颜雪怀走后,彭小姐便千方百计与陆锦行偶遇,什么马车坏了,什么被贼匪抢劫,但凡是话本子里常用的那些招数,彭小姐在陆锦行身上用了一遍,当然,只靠她一个小姑娘自是办不到,但她有左氏这位亲娘做后盾,那便事半功倍。
最初,陆锦行没有提防,险些中计,好在他身边有邬二公子,邬二公子从小到大,只有他算计别人,就没有别人能算计到他的。
在这方面,陆锦行自叹弗如。
和陆四姑娘一样,陆锦行觉得,他和邬二公子相比,是真的忠厚,真的老实,于是接下来,他每天都和邬二公子在一起,果然,彭家母女的招数虽然多,可是却没有作用,甚至有两次还被恶汉缠上,若不是邬二公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彭小姐怕是以后也不能出来见人了。
后来,彭知府要来京城,彭家的财物都被封存,左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女儿也一同来了京城。
大理寺还没有定罪,这一路上,陆锦行等人对彭知府都很客气,没有难为他,发现彭家女眷在后面跟着,也假装没有看到。
没想到这反而让左氏又起了心思,居然认为陆锦行八成是对女儿有意思,于是彭小姐隔三差五给父亲送东西,每次都要给陆锦行也送一份。
陆锦行把东西退回去,彭小姐下次依然如故。
直到来了京城,陆锦行好不容易把这对母女摆脱掉,却没想到,左氏求到左礼家里,左礼的太太是孟家姑太太,孟氏与陆锦行的母亲是手帕交,左氏上门,把陆锦行和彭小姐说成天造地设,让孟氏误以为两人两情相悦,却也不敢带左氏去陆家,把左氏打发走,孟氏请了女说书,约陆二夫人过来听说书。
两个手帕交自是无话不谈,陆二夫人回到家,便把陆锦行叫过来,先是旁敲侧击,后来威逼利诱,陆锦行老实交待了,陆二夫人还是不相信,最后陆锦行不得不把邬二公子请过来以证清白,陆二夫人这才信了。
颜雪怀听得瞠目结舌,问道:“你二哥没有事吧?”
陆四姑娘呼出口气:“他是没事,我有事了。”
颜雪怀好奇起来:“你有什么事?”
“还不是邬二,他那人贼精贼精,不但讨好我二叔二婶,还讨好我爹和我娘”,陆四姑娘用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捂住脸蛋,“我们两家要议亲了!”
颜雪怀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她指着陆四姑娘,不可置信:“你,你要嫁给邬九她哥?你要给邬九当嫂子了?”
“拜托,他们不是亲兄妹,只是同一个房头的堂兄妹而已。”陆四姑娘纠正。
“你和陆锦行也是堂兄妹啊,和他们一样,你还是邬九的嫂子啊,邬二嫂,哈哈哈!”
颜雪怀忽然想起,她大婚的时候,陆四姑娘说起她姐姐成亲时,新郎倌一口气做了五首诗才能进门,当时邬九姑娘好像还特意问过,这是不是陆家的规矩。
哈,看来邬家早有预谋,或者邬家的长辈不知道,这都是邬二和邬九的奸计。
“在这之前,你见过邬二公子吗?”颜雪怀问道。
“当然见过,见过好几次,那个坏蛋,大坏蛋!”陆四姑娘咬牙切齿,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发狠,更像是在赌气。
颜雪怀心里有数了,什么去给陆锦行当证人,分明就是邬二公子想要趁机在陆家人面前刷好评,看看,这好评没有白刷,两家已经开始议亲了。
“真没想到,我们三个人居然成了亲戚”,颜雪怀笑着说道,“邬九是我嫂子,你又是邬九的嫂子。”
陆四姑娘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她恍然大悟:“我们三个,我竟是最大的,不对,罪过罪过,王妃最大,王妃最大。”
颜雪怀笑得不成,但又很遗憾:“可惜,你们两个给我送嫁,我却不能给你们送嫁,唉,你们若是能晚嫁一两年,还能让我家小鼓去给你们滚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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