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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季布直接喝断:“晋国三分,起因是智氏联合韩氏、魏氏围攻赵氏,赵氏为自保起兵抵抗,三家大战引发晋国混乱,那还是因为晋国国君过于放纵知氏,更有已经被驱逐出国的范氏、中行氏从中挑拨和捣乱。”

    名叫庄青的青袍儒士梗着脖子:“季布将军也说了,是韩、魏、赵、智、范、中行等氏起兵互相攻杀,是吧?”

    “本将军不欲和你说太多废话!”季布其实对那一段历史也比较模糊,但是大概知道一点,那就是若说三家分晋全是为人臣者的过失,那绝对是荒谬。

    他们说的其实是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的事情,背景是晋国已经失去霸主国的地位,时任并周王室麾下诸侯国并没有绝对的霸主,因为吴国和越国相续崛起也一直在大力扩张,历史进入到了吴国和越国的专场。

    晋国失去霸主地位有着相当多的因素,但是说什么原因最大,那绝度是因为晋国国内众卿的互相攻杀导致,正是因为智、韩、魏、赵、范、中行这六卿……也是晋国最大的封臣领主不断自相残杀,结果是晋国的实力不断损耗在内耗之中,也是因为晋国各领主的主力被牵扯在内部的互相提防上面,对外开始变得软弱。

    霸主国之所以是霸主国那是建立在不断对外的战争获得胜利才叫作霸主,晋国内部消耗过大又互相提防,这样一来曾经在诸侯国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晋国难免在对外战争中失利,并且不是一次两次,是次数非常多的战败,结果老虎不再有威势。豺狼虎豹自然是不再惧怕,甚至是阿猫阿狗都敢去撩虎须了。

    有句话叫“落架凤凰不如鸡”,又或者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拿不出兵力对外进行战争的晋国被认为没落了,晋国以前的小弟纷纷脱离以晋国为主的联盟,说直白点就是众小弟弃老大而去。也只有最忠实的小弟鲁国还算不离不弃。

    鲁国还真的一直都是晋国的忠实小弟,只要是认真观看春秋时期的史书,会发现负责为周王室记录历史的鲁国在关于记录晋国的历史上总是会记录上不好好话,哪怕是有时候晋国做事不地道,鲁国负责记录的一些史家也会使用所谓的“春秋笔法”尽可能的寥寥几个字带过。

    例子是,曾经的赵氏在赵盾时期受冤差点被灭族,始作俑者是晋国国君晋成公不喜欢赵盾和赵朔父子。晋成公之所以不喜欢赵盾的理由比较复杂,一个是赵盾之前杀了前一任的晋国国君,另一个也担忧赵氏在晋国的封臣领主中实在是有些强大过头了。

    晋成公扶持和怂恿屠岸贾与赵氏做对。后面屠岸贾更是在晋成公的支持下兴家族之兵联合智灭掉了赵氏,这里也延伸出一个新的故事,就是“赵氏孤儿”,那个又让赵氏屹立在晋国上卿位置上的赵武。

    “赵武归回,先为晋国大夫,立功又成上卿,更是一度掌握国政,国君一脉不但没有品德、道德缺失。甚至是贤明。若是国君不贤明,赵武怎么能回的了晋国。又怎么成为晋国大夫,更是做了执政!”庄青说着看向了吕哲。

    吕哲在干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神情?他端正地屈膝跪坐着,脸上的表情是一副听得十分专注的神情。他的心里却是在想着:“果然是能说会道的人物,难怪众儒生以他为喉舌。”

    听到现在那么多,庄青其实一直都有一个论调。那就是统治者没有错,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身为人臣应该无条件服从统治者的任何话,统治者的所有作为都带着“雷霆雨露”,衍伸出来的肯定还有一句“皆是君恩”。直白点就是。不管统治者是赏或罚,身为人臣只能无条件接受和忍受,任何反对或是反抗都是大逆不道。

    其实这也正是庄青的厉害之处,他处处靠拢向统治者,用统治者作为大石压在众人臣身上,可谓是处处占据制高点,让出来反驳的那些人无法在惹来吕哲厌恶的前提下无法放开手脚说话。

    “呵呵呵呵……”

    庄青面对先后几个站出来与之对话的人一阵长长的冷笑,别说是一些军方的将领,哪怕是同为文理一脉的各百家,甚至是史家,儒家在其它方面或许不如,但是要知道当代的儒家学子都是能言善道的人,从不缺三寸不烂之舌。

    “无论你们怎么说,武人善于以武乱国是事实!”庄青面对杀气腾腾的众武人没有一点点的恐惧:“勿谈赵氏如何无辜,世界上就没有无辜之人。若是讲史,请不要无视《史记》!”

    站出来与庄青呛声的武将立刻就愣住了。

    《史记?晋世家》和《史记?赵世家》有记载:“早先在晋献公时大臣赵衰辅佐公子重耳,历千辛万苦十九年,对重耳返国成为晋文公功劳甚大。

    晋文公去世后赵衰又辅佐晋襄公。赵衰去世后他的儿子赵盾成为首辅大臣。晋襄公早早去世,太子尚是幼儿。

    从国事考虑,赵盾想迎晋文公的另一个儿子、晋襄公的弟弟为君。可太子的母亲日夜啼哭、下跪追问:先君有什么罪过,为什么要抛弃他的嫡子而另找国君呢?

    此情此景下,赵衰就又改变主意,立了太子为晋灵公。

    到了晋灵公长大成人,与赵盾的关系也越来越僵。言不听、计不用,后来更想杀掉赵盾。赵盾赶忙逃跑,还没跑出晋国国境的时候,赵盾的弟弟赵穿杀掉了灵公。襄公的弟弟黑臀继位成为晋成公。赵盾返回来又当了首辅大臣。

    晋国的太史董狐据此写道:赵盾杀了自己的国君。

    赵盾说:杀国君的是赵穿,不是我啊?

    董狐说:你是首辅,你逃不出境,归不讨贼,不是你是谁呢?

    赵氏的祸根也就此埋下。”

    庄青开始变得咄咄逼人了,拿着眼睛一个又一个地瞪向在场的武将:“身为臣子犯上。国君杀臣子,有何不对?有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在前,这便是公礼、这便是公论!”

    开始了,又开始了,看来是想要死抱君王大腿。占据制高点,用这样的方式来使对论者投鼠忌器。

    “好一个武人善于以武乱国。”共尉首次出声:“儒何尝不善于以文乱法?”

    庄青向着说话的共尉行礼,表现得像是谦谦君子,可是语气却是依然犀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共将军认可否?”

    “自然认可!”共尉庄重地点着头,然后目光转向吕哲处,恭恭敬敬地行礼致意完毕之后,他重新将视线移动到庄青身上:“我辈武人持戈开疆拓土。在陛下的率领下建立帝国今日伟业。征战途中我辈武人几人战死几人伤残,正因为有我武人持戈驰骋疆场,换来足下今日能够高谈阔论。”

    “共将军,武人能够驰骋疆场,可少的了我辈文人治理地方?若是没有我等文人治理地方,庶民谁来牧守,国家可有赋税,武人身上的衣甲。武人吃的粮秣,一针一线、一卖一稻。莫不是我辈文人代天子牧守庶民的成果?”庄青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战事并非日日有、月月有、年年有,地方治理却是每时每刻皆在进行。但闻有马上得天下者,未成听闻马上可治天下者。”

    共尉呼吸一窒,手也下意识紧握了一下,哑然片刻。之后笑了笑没再说话。

    “圣天子!”庄青面向吕哲,庄重地再次行跪拜大礼,脑袋壳贴着地面,声音洪亮:“武人值得敬佩,亦是帝国之矛和之盾。武人征战使得帝国疆土前所未有之大。武人功勋天下有目共睹,微臣敬佩为圣天子、为帝国尽心尽责的每一人,他们都是圣天子御下不可或缺的豪杰。”

    吕哲的眼瞳其实是有些涣散的,他的思绪其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

    庄青久久没有得到来自统治者的回应,脑袋壳贴着地面没动,又是轻轻呼唤了一声:“圣天子?”

    吕哲的样子看上去是在思考什么,他从一开始没有展露出什么态度出来,现在又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让一些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也让一些人看到了危机。

    要是吕哲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儒家整整趋于成熟是两汉时期,真正让儒家把持朝政是在

    最为先驱的改革者董仲舒抓到了机会,看出君王想要高度集权以应付草原上日益增大的威胁,乃至是彻底地解决草原上的危害,因此想要集中国家所有的力量倾力与匈奴血战,那么就出现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收拢民心。

    自古以来的百家学派中,若说谁最能操弄舆论当属儒家莫属,儒家的底蕴已经有了,缺的只不过是来自于君王的欣赏乃至于是独爱,刘彻有过两位儒家出身的老师,因为自小受到两位儒家老师的影响对儒家有着天然上的好感,可惜的是窦老太后独爱黄老学说对儒家异常敌视。

    刘彻有意重用儒家,但是因为窦老太后的存在难以执行,儒家学派和黄老学派也先后发力争夺,钟爱儒家学派的刘彻敌不过窦老太后,最后在斗争中只能忍着悲痛将自己的老师,也就是儒家学派出身的王藏、卫绾下狱。

    随着王藏和卫绾的下狱,刘彻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雄心勃勃也被浇灭了,此后干脆也没怎么管理朝政,哪怕是身临大小朝会也是充当木偶。

    刘彻的第二次奋起还是等待窦老太后宾天,他先是用高超……或者说叫强硬的手段清理掉中枢的黄老学派官员,但是对儒家却是没有像人们猜测的那样采取重用,反而儒家在朝为官的人数屈指可数,中枢更是几近没有儒家之人,乃至于是董仲舒也终身没有得到重用,而是被刘彻安排到一些诸侯封国担任国相。

    儒家真正的全面抬头是在汉明帝时期,不过那已经是到了东汉年间。

    汉明帝是光武帝刘秀的第四子,名为刘阳,他十分地喜爱和崇尚儒术,登基之后慢慢将除开儒家之外的官员罢黜换上了儒家学派的人,一时间造成满朝皆是儒生的现象。

    在汉明帝想来,儒家的学问太好了,要是按照儒家的思想来治国,国家必然会无比的强大,然而事实是什么?是儒家全面把持朝政之后,原本从战乱中走出来的东汉帝国,她历经光武帝刘秀的治理本来已经有再次强盛到直逼汉宣帝刘询(刘病已)的现象,可是自从儒生全面把持朝政,这一下可算是真正看到儒家治国是怎么样了。

    儒家的一些思想和治国理念从文字上看去非常不错,乃至于用一些人的话来说甚至可以用“完美”两字来形容。但是,无数个但是,全面把持朝政的儒家真的将汉明帝刘阳的天下治理到完美了吗?没有,不但没有,国政完全掌握于儒生手中,这些儒生掌握权力之后在干什么?他们先是互相之间因为学派思想的不同倾轧,整天为了到底该用儒家中的哪一些思想治国吵个没完没了,除了吵架他们……一件什么具体的事情都没有干……

    好吧,要是儒生继续吵,永无休止的吵下去,没有向地方颁布什么政令,国家或许依靠之前的惯性发展下去也没有什么妨碍,可惜的是中枢的儒生总有吵完的一天,然后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国了。

    不是抹黑,也不是胡说八道,当时执政的儒生干的事情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他们左一句“那个那个不好,不按照那样干”,推翻了之前已经执行或者执行到一半的建设或是法度,然后“我们应该来这么干,这么干准没错”的新法令下达地方。

    不谈国政在没有任何缓冲期的准备下大举变动会给一个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只要知道地方官员在接收到来自中枢命令的时候人人傻眼,甚至是连身为儒家的地方官都发愣,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理想”很多时候就只是理想,离现实还不知道几多远,来自中枢那些脱离实际的行政指令让无数人的傻眼,他们手中没有蛋,但是偏偏中枢下令必须从蛋里直接孵出鸡来,这算什么指令嘛!

    说一句很不客气的话,要是汉明帝刘阳的老爹光武帝刘秀知道这个儿子会全面任用儒生,将国家搞得乱七八糟,估计根本就不会选择这么个儿子继位。

    很久很久,吕哲总算是有点回过神来。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是眼巴巴地瞧着自己,有人期盼,有人忧虑,都在等着至少吱个声回应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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