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王宫中灯火通明。很多人在走道中来来往往,通报着各种消息。劳拉公主穿着一身常服,头发也没有仔细打理,匆匆地向国王的房间里走去。

    陪伴她的是负责宫廷仪式的大臣佛朗西斯科侯爵,还有她的武技老师大剑士萨尔梅龙。因为守护骑士塔瓦雷斯重伤未愈,幕僚刘鹏飞关进了大牢,她忽然觉得身边空空荡荡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那个令她心烦的弟弟,如果此时还在她身边,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能共同面对这个时刻。

    萨尔梅龙大师似是感受到了公主的情绪,开口道:“殿下,现在这个时刻您尤其要保持心中的宁静。就如同第一次握剑在手一样,有些事情看似是个挑战,但实际上只要去面对,接下来就会顺理成章。”

    “是的,老师。”公主应道,“我现在只有您可以依靠了。”

    “不,殿下,我虽然愿意一直守护您,但是我希望您能够不依靠任何人。王者之路本来就是孤独的。如果您不能忍受这种孤独,也就无法担当这种责任。”这个严肃的中年人给出了自己的告诫,却没有让公主的心情好上那么一点。

    “我知道了。”公主点了点头。

    他们快步来到了国王的房间门外。守门的侍卫将门推开,一股奇怪的魔药味道扑面而来。王国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医者之塔的高阶法师艾米丽,自然神殿的祭司芬奇和宫廷御医炼金术士伊萨克。

    三人见劳拉公主进来,一起迎了上来。

    御医伊萨克说道:“公主殿下,恐怕时间要到了。国王陛下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回归自然之神的怀抱也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内了。”

    “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吗?”劳拉公主的眼睛红了起来,泪水出现在了她的眼眶里,尽管不止一次她想象过现在这个场景,并且希望自己像个真正的女王一样坚强,但她依旧没有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流满脸颊。

    “是的。公主殿下,我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过国王陛下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生命能量了。就像是一支即将烧尽的蜡烛,无论我们再做什么,也无法延长那点火焰存在的时间了。其实即便是拖到现在,也已经都是魔药的效果。”医者之塔的艾米丽解释道。

    “现在您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是否使用临终药剂。”伊萨克指了指正在一边台子上被魔法火焰温热着的水晶瓶子。里面有一些鲜红色的药剂在不断翻滚。

    “这个药剂的作用是什么?”

    “痛苦会带来清醒。如果给国王陛下服下这个药剂,他有可能能够获得片刻的清醒,但代价就是他在整个过程中要忍受浑身刀割一般的痛苦。”伊萨克解释道。

    “如果不让他喝药,他就会这样离去是吗?”公主再次确认道。

    “公主殿下,在平静中毫无知觉地离去未必是坏事。”祭司芬奇说道。

    公主用一块手帕抹去眼泪,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道:“让他喝下去吧。作为一个国王,在无声无息中死去才是对他的不尊重。作为一个父亲,在最后的时刻应该给他的女儿祝福和告诫,作为王位的传递者,他应该看到最后那顶王冠传到了谁手中。”

    芬奇祭司轻轻叹了一口气。

    伊萨克则说道:“如您所愿,公主殿下。”

    他从魔法阵上取下水晶瓶,来到国王身边,将一个漏斗塞在国王嘴里,然后把临终药剂到了进去。

    待药剂倒尽,他拿掉漏斗,和众人一起等在这魔药生效。

    大约过了一分钟,国王整个人都开始变红变热,他突然一阵抽搐,嘴角留下黑色的血液,然后猛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叫。

    国王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一声痛呼接着一声痛呼。

    “不能给他减少一下痛苦吗?比如让他感觉不到痛觉。”劳拉公主问道。

    “公主殿下,疼痛是这个药剂发挥作用的重要环节,如果没有了疼痛,只怕陛下立即就会陷入永眠了。”伊萨克遗憾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国王开始慢慢适应那种痛感,能够集中起精神了。他的眼睛开始转动然后看向了站立在床边的众人。

    “我……我这是……”国王开口说话,吐字还算清晰。

    “各位请出去吧。我想这最后的时光应该留给我和我的父亲两个人。”劳拉公主说道。

    众人依言退出房间,关上门,只留公主一人呆在房间中。

    “看来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我要死了是吗?”国王费劲地支起脑袋,看着劳拉公主说道。

    “是的,父亲。很遗憾,你的时间不多了。”

    “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弟弟哈维尔呢?还活着吗?”

    “活着,他被梅塔特隆带走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有准备杀了他。只是想让他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罢了。”

    “是这样吗?他和他的母亲,去辉翼之塔避难了吗?”

    “父亲,自打你昏睡以后发生了很多事。辉翼之塔毁了,萨索圣者死了。王后被人刺杀,弟弟下落不明。”

    国王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明显公主的话已经超出了这个垂死的老人思考极限,“咳咳,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能干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你具体干了什么,也没时间知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王国的平衡很脆弱,外面还有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块肉的帝国在。你没有那么多玩火的本钱。”

    “您是说帝国会趁机攻打我们?”

    “啊,疼,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给我吃这个药剂的人。听着,那位年轻的皇帝野心只会比你更大。不光是他,还有国内那些该死的贵族们。阿里亚斯,或者别的谁。总之,我的女儿,你的路也许比我的更加难走。不过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累了,要去陪我的妻子了,那个可怜的,被你杀死的女人。”

    “父亲,这就是你最后要和我说的话?连具体的建议都没有?”劳拉公主的嘴抿成了一条线。

    “没有,没有,国王就是一个成天处理烂摊子的人,你该学会这一点。你已经有了个很经典的开始,我的女王,哈哈哈……”王国笑到这里,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突然瞪着眼睛没了声息,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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