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进展顺利,俞珩早早家去,一进屋便看见徐慕欢正带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将一套耀州窑的剔红荷塘双鸳餐具往箱子里搁。
“这是谁送的礼呀?”
俞珩斟了两杯茶,拿给慕欢一杯。
“这是我给裴姐姐备的谢礼,她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又快过年了,我知道她最喜欢这些,故选了一套好的送她。”
慕欢接了俞珩的茶答道。
俞珩一笑,说:“阿元不是快过生日了,我还以为是谁送给咱家姑娘的寿礼。”
“你不提生日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徐慕欢见东西装好了,让垂珠叫两个小厮进来,抬到库房去,明儿一早再派人送到程宅。
“微生家特地派人进京给阿元送寿礼,昨天你不在家,我接待的,这两日你也抽出些空闲来,款待下公爷的使者。”
公府虽不如王府爵位高,可微生公辈分高且是驸马,他的使者王府也不好怠慢。
两家是定了亲的,人家不远千里来送礼,王府男主人不招待,岂不傲慢之嫌。
人都退下后,慕欢想打听符雁鸾的事儿,问俞珩说:“她去茶楼见你了吗?”
不止见了面,连案子都结了。
俞珩点了下头。
“那胁迫她的组织到底什么来头?”
徐慕欢这段日子思来想去也不懂,谁有这样通天的本领,竟能网罗这么多品貌出众的女子为己所用,甚至不乏戴罪的官眷,逼着她们牺牲色相,将她们安插在朝中官员的内宅,规模甚至可比拟皇帝的玄鼉卫。
“你想知道?”
“我能知道么?”
徐慕欢还真挺好奇的,想当个故事来听。
“那宅子由罗通直接掌管。”
罗通不过是个总管太监,想必他也不过是太后的走狗,终究是贾太后为了摆布,监视朝中官员,建了这个组织,干出这些勾当。
“外人看来卓贾两家姻亲相缠、利益相绕,一条藤上的葫芦般,结果呢,卓家另有虎狼之心,贾家也早备了后手,甚至派细作监视。”
慕欢冷笑了声摇头道:“真是狼狈为奸,却又各怀鬼胎。”
“那名册找到了吗?”
“找到了,按符雁鸾提供的线索,玄鼉卫突袭了平乐坊的宅子和罗通的在宫外的宅院,最后在罗通私宅的密室里找到了所有名册。”
五六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名册,从京中到各地,位置从高到低,一些无官有爵如齐王之类的也赫然在册,监视范围之广,时间长达十年之久,甚至名册上有些官员已经退休,有些人已经过世。
除此之外,甚至还发现了一些官员被要挟之下写的投诚书,当年太后送去西北安王府的两个姬妾也都是这个组织培养出来的。
幸好皇上不耽女色,也步步谨慎,不然安王府早就漏成筛子了,更别提入京继位。
“名册上的这些人娘子明日务必去东府找个由头逐出去。”
徐慕欢接了俞珩给的名单,心里了然这些女子应该是当初安插到俞璋身边的人,好在他夫妻俩从西北回来后便东西两府分住,避免了不少眼线监视。
“离开那鬼地方,她有什么打算?”
徐慕欢记得符家没剩什么人了,也不知道雁鸾和她母亲、弟弟想逃到哪去。
俞珩脸上神色为难,默了会子说:“符雁鸾想进王府。”
“这有什么,我收拾出一处院子给她一家住。”
“若是你觉得不妥,在外头,给她一家买个小的,大隐于市也好。”
徐慕欢了解俞珩,符雁鸾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比阿元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怎会有歪心。
“她提出个条件,要入府给阿元做女使,日后随阿元嫁去云南微生家。”
慕欢听罢也不觉有什么,兴许是符雁鸾过惯了高门大户里的富贵日子,不愿下半辈子做个清苦的庶民,但俞珩始终忧虑的神色让她觉得不安心。
“宗璘,你是觉得雁鸾在那地方浸淫许久,不放心她在阿元身边是吗?”
为人父母涉及子女时总是自私的。
“她也是被逼无奈,且本性不坏,就算将来随嫁,也未必会破坏女儿的姻缘。”
俞珩本不想将平乐坊一案的一些血腥内情告诉给徐慕欢,但涉及到阿元,慕欢是母亲,她就有权利知晓。
“符雁鸾的母亲和弟弟都死了,可你知道她母亲和弟弟怎么死的吗?”
徐慕欢记得当初俞珩承诺符雁鸾要保证她和她家人的安危,惊讶之余摇了下头。
“她协助玄鼉卫突袭平乐坊内天,罗通豢养的杀手将关押的人质、宅子里的细作全都灭了口,以免透露出更多秘密。”
“那符家母子是没来得及救出来吗?”
谷</span> 俞珩目光凛寒,望向徐慕欢,“符雁鸾根本没打算救。”
“为避免解救人质打草惊蛇,破坏整个行动,我与符雁鸾约定好,她先去解救符家母子,成功后便发信号,玄鼉卫随即行动,如果到了行动时辰,她未发信号,我安排在接应地点的两个亲信会同时摸进宅子解救她们。”
“她明明发了信号,可行动结束后符家母子却死了。”
“会不会是中途发生了意外?”
慕欢不太相信符雁鸾会故意放弃母亲和弟弟的性命,她陷身险境受屈辱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人么。
“也许她将人救了出来,去接应地点中途发生了意外?”
“接应地点的两个人迟迟未等到符雁鸾,很不放心,前往关押人质的宅院,发现符雁鸾正站在门外不远处一棵树的黑影里,宅院的门锁着,里面是看守人质的杀手们在行凶,痛苦的喊声,妇孺的求救声充耳可闻。”
“你说她这么狠的人,我即使肯收留,又怎么能放心将她放在女儿身边呢。”
俞珩有些激动。
明知母亲和弟弟可能被杀害,明明能救,她却没有救,反而站在门外听他们被杀害的求救声,如果不是俞珩亲口说出来,徐慕欢绝不敢信。
绝不敢信世上会有如此冷情冷性的人。
符雁鸾如果只想进王府,有个安身之处也好说,可随嫁去云南,天知道她有什么企图,云南天高水远,她这般狠毒的人若途中萌生李代桃僵、鸠占鹊巢的心思,那就是给阿元身边放了一个祸害。
俞珩心里是越想越害怕。
“先让她入府,安抚好她,反正阿元过了年又要回宫去,与她接触不多,过几年阿元快出嫁时,我再另谋计策安置她。”
“她说我毁约的小人也好,说我是伪君子也罢,就是不能让她随嫁。”
俞珩是爱女心切以至往最坏处想,符雁鸾就算是再狠毒,她也不敢谋害郡主取而代之去做国公府的媳妇,还能有不露馅的。
“她过几日就入府时,我去见见她。”
徐慕欢只觉这件事恐另有内情。
“你也离她远些”
俞珩眼睛瞪起来,“你这个人心软,别让她利用了。”
徐慕欢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滥。
“内天我去劝降,我见到的内个符雁鸾是个已经绝望无助到极点的小姑娘,我能看得出她是为了亲人硬生生地挨着那些罪,我去问清了,也别白白地冤枉她。”
夫妻俩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也快到晚饭的点儿,想必是阿元领着弟弟过来了,忙住了这个话题。
果然没一会子两个小人儿就进了来。
“你又不戴风帽”
见阿元的风帽在奶妈妈手里拿着,徐慕欢便捂着她一双微凉的耳朵柔声责怪。
“反正离得近嘛。”
她坐在脚踏上,枕在慕欢的腿上撒娇。
“在太妃那里吃过饭了吗?”
东府开饭早,徐慕欢这边经常要等俞珩回来,比内边要晚上半个时辰。
“我听月蔷姐姐说今天要吃汤浴丸子、鸡米海参,就留着肚子呢。”
“我也不想吃米饭,想喝冬至那几日厨房做的烧腊粥。”
太妃时有吃素,阿元吃饭又挑剔,故经常跑回来开小灶。
徐慕欢宠爱地捏了下女儿的鼻子,忙唤小海道:“准备烧腊粥,再加两道姑娘爱吃的点心,见风消和金丝油塔。”
“阿元,微生公府送来的礼物你喜欢吗?”
阿元却一愣,扬头看着徐慕欢问,“母亲,什么礼物?我怎么不知道,他家是来下聘礼要把我带走了吗?”
“傻丫头!”
俞珩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下,“是寿礼,想要聘礼还早着呢。”
阿元拊着心窝,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撅了下嘴说:“谁稀罕微生家的东西。”
“家里忙,我还没来得及拆箱给她看,太妃看过礼单后倒是挺满意的,一会儿吃晚饭,咱们一起拆开看看。”
听说要拆礼物,明澈倒高兴了,拍着巴掌说:“好哟,要看姐姐的聘礼咯。”
“傻小子!”
阿元学俞珩,在明澈的额上也弹了下,“那是寿礼,姐姐嫁出去了看谁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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