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累坏了吧。”
进屋后月蔷用毛掸子给崔护前后扫了遍,他往徽州一来一回三个多月,自是思念积累在心,所谓小别胜新婚。
“我挑的,眼光也不大好,你别嫌弃。”
崔护上京路上买了一副打现成的银镯子,上头雕着并蒂莲花。
月蔷忙撂了手里的掸子,戴在腕上,崔护盯着她脸好一阵端详,夸道:“真好看。”
“胡乱说,镯子戴在腕上,你盯着我脸看,能看出好赖呀。”
月蔷拉着他坐在床上,炕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给他接风。
“我说你长得好看,没说镯子,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月蔷和月芙是佟夫人一众丫鬟里容貌、性格儿都掐尖儿的人物,更不提月蔷这几年跟着徐慕欢在王府里学得多了,愈发出落。
月蔷被夸得心满意足,给他布了两下菜,说:“我特地去于记酱号定的酱菜和卤味,快尝尝味道正不正。”
崔护是练家子,有把子力气,口味也重些,素爱吃酱菜,月蔷厨艺不佳,做了几回味道都差强人意,也就只能外头买些像样的菜,自己再做几道小菜充数。
“要我看,这芥菜火腿最好吃。”
崔护知道只这道菜是月蔷做的,才故意这么说。
“那你多吃两口”,月蔷笑得合不拢嘴,两颊绯红。
“对了,大小姐过得怎样?这次有没有带信过来?我出府回家前二姑娘还念着让我向你讨信呢,唠叨了三四遍明儿千万别忘了给她捎去。”
“有,在我包袱里,那孩子好的很,徐娘子——”
听崔护语气犹豫,月蔷忙住了筷子问,“她怎么了?”
月蔷记得听稳婆说过,妇人产后也并非能完全脱险,若是染上月子病也有丧命的,可不是闹着玩地。
“没什么,就是她婆婆,从苏州送了两个丫鬟过去,有些姿色还会管家,我瞧着不是一般使唤丫头。”
只要不是送命的事儿都好说,听到这月蔷才松了口气,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丫头莫不是大小姐的婆婆送去的通房?”
“我瞧着像。”
不过崔护很少能进内院,也只取书信那一回打了个照面,但他是有些阅历的人,故只这一面便觉得这两个丫头不一般。
“大小姐怎么说?”
纳妾收房这事儿主要看主母娘子,像徐王妃就容不下,如果王爷收了房,那就是天捅破的大事。
可放在东府程娘子那里,又算不得什么。
“她头婚跟姓赵的姑爷就因妾室吃了不少亏,想必是不喜欢的,如今二婚跟李姑爷,若再一房一房的收,怕是也长久不了。”
“你这一说我倒担心大小姐因这事儿上火伤身体。”
崔护想了想徐慕和的态度,摇了下头说:“徐娘子这几年脾性改了不少,不轻易能看出喜怒来,我也说不好。”
……
崔护确实没看走眼,那两个丫头确实是李夫人特地送来伺候李继嗣的。
李夫人不觉有甚,在她眼里,女人有了身子或者生产坐月子,都是不便伺候丈夫的,纳两房妾或是收几个通房男主人用起来也便宜。
李夫人甚至是好心,特地选了两个家生子,又贤良又不要尖儿,只一心当姨娘,不给徐慕和添乱。
可徐慕和根本受不了这份好意。
自这两个婆母钦定的‘姨娘’来,她就没给过李继嗣好脸色。
越寻思自己还得受分丈夫的气,心里就越觉得窝囊,再加上她生产后脾气较之前难缠些,冷言冷语也是有的,不过是不愿撕破脸,没直接跟李继嗣诉苦罢了。
“少爷您回来啦。”
艳雪忙上前去伺候李继嗣脱披风,又给翠荷使了个眼色,让她倒茶过来。
“少爷您快歇歇吧。”
李继嗣褪了披风也没坐,也没喝茶,径直进了内房去看徐慕和跟儿子。
艳雪和翠荷不好跟进去,都失望地在中屋候着不肯走,她俩自来这里就没什么进展,李继嗣别说收房了,连碰都没碰过她俩,甚至也不像从前那样有说有笑,待她俩亲密。
反倒像个上了年纪,不近女色的老爷,多看她俩一眼都不曾。
翠荷私底下问过艳雪,少爷是不是惧内,徐娘子不点头,他就不敢提收房。
可艳雪不甘心,她从懂事起就盼着给李继嗣做妾,怎能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便非要耗在这,还劝翠荷说“没准儿过阵子少爷就转了性情,念及她俩的好处,就算徐娘子不愿意收房,也挡不住少爷愿意。”
又说“哪个男人没七情六欲,徐娘子不便伺候,早晚轮得上她俩。”
所以她二人就像是望夫石,日日在主屋晃荡,在李继嗣眼前晃荡,巴望着被收房那一天快点来。
可这一等四个月都过去了,李继嗣还是不咸不淡,不理不睬的。
再说李继嗣,一进去就高抬脚轻落步,生怕吵醒孩子,见徐慕和侧身抱着宝儿,边拍边轻声哼着曲儿,奶娘则立在一旁守着。
宝儿这名字是徐慕和取得,叫起来既顺口又随了两个姐姐,李家给拟了大名,说是大了些再叫,自然也不跟她抢着取小名了。
谷禶</span> “睡下啦?”
李继嗣悄声搭在床边坐下,拿手轻抚她的背问。
“喝完奶就睡下了。”
徐慕和也只答了一句,眼睛仍望着孩子,眼皮都没抬。
“吃完饭了吗?”
徐慕和把孩子交给奶娘,抱去隔壁睡觉,说:“还没吃,喜儿和可儿下学晚,我想等她俩一起吃。”
“我也没吃,一会儿咱们一起吃。”
“要不我让艳雪和翠荷先伺候你吃吧,今天是习字课,可儿总被留堂,恐好晚才能过来,别饿坏了你。”
刚才抱孩子拍奶嗝,徐慕和怕弄脏衣服就脱了外头的比甲,这会子又换上。
“不用,我也等她俩回来。”
徐慕和对镜看了眼,见自己头发稍乱,便拔了一根簪子,用小木梳顺了顺那缕头发,刚想再挽上去,李继嗣便从身后搂住了她,亲昵地贴着她耳侧,闻着那缕发的桂花香气。
几个月了,两个人都和尚尼姑似地吃素,他这一抱也让徐慕和的心也毫无章法地跳起来。
“大白天的这是做什么,外头还有人呢。”
她口中拒绝,身体却任他搂着。
“就抱一会儿——”
李继嗣搂得愈发紧了,勒着她丰盈的胸脯,起伏都困难些。
“正经夫妻俩,还怕谁看见不成,难道要将我告去衙门里,治我一个罪过不成。”
李继嗣越发孟浪,头黏糊在她的颈窝里,沿着她的领缘亲,像是小猫在努力地钻地缝儿。
徐慕和差点被他这热情烧得失去理智,一时清醒过来,挣开他的怀抱,对镜将头发再盘好,幽幽地说:“你不在乎,我在乎,别人也就罢了,她俩是要给你做妾的,让她俩听见,还以为我是故意示威,在这事儿上我可没有好胜的心。”
她挣脱,李继嗣也没恼,以为她是怕喜儿可儿突然回来,堵在屋里不好意思,就坐下来到杯茶喝定定神。
可听见她又说这番话,李继嗣倒愣了。
“她俩谁是?谁要给我做妾?”
李继嗣看了眼外头,问道:“你说艳雪和翠荷?”
“对呀”
徐慕和坐在床上,她往里多坐了些,沿着床沿儿只悬了两条小腿,在那儿晃来晃去,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你觉不出来呀。”
“母亲信里只说你生产,坐月子身边得有可靠的人,我寻思月棠也确实年纪小,可没想过要你说的内些呀。”
李继嗣过去,蹲下身来,矮徐慕和许多,故两人一仰一俯地对视。
“你这阵子对我冷淡就因为这事儿?”
“还能因为什么”
反正都说开了,徐慕和也不怕他嫌弃自己好妒忌,直言道:“我怀着孕多辛苦,费了心血生下来,月子里又遭了那么多罪,还弄两个漂亮丫头搁眼前晃悠,一会儿对你嘘寒问暖的,一会儿暗送秋波,你说我能高兴么。”
“那你直说嘛,我打发她俩出去不就完了,还至于跟我生闷气。”
“这几个月你搞得我都小心翼翼地,猜不透哪惹着你了,先是猜你是不是因为三家铺子亏损的事儿生气,再猜你是不是着急给姐儿寻合适的先生,结果全都没猜对。”
“谁信你呀”
慕和撇了下嘴,“你又不是情窦初开,又不是没打风月场里走过。”
“我发誓啊,从前都是胡闹,而且都是别人来讨好我哄几个钱,我只猜过你一个人的心思,只陪过你一个人的小心。”
这话倒是真,徐慕和再自持也被这甜言蜜语哄得挑了挑嘴角,总算是笑了。
“一会儿我找蓝妈进来,把她俩调到别处去,她俩要是不愿意,我就派人送她俩回苏州去。”
“这回高兴了?”
徐慕和当然满意,她俯身在李继嗣的耳边儿悄声说:“我得了一小瓶子香水儿,叫满庭芳,等夜临了,我俩一起闻闻是不是真那么香。”
“怎么闻啊?”
李继嗣起身,抱着她的腰往床上扑,惹得徐慕和咯咯地笑起来。
中屋里候着的两人方才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里头在说话,这会子又传出笑声来,如此暧昧。
翠荷瞥了眼艳雪,失望地扭头出去了。
她不等了,再等就成了傻子痴儿,就算是傻子痴儿也能看出来少爷跟少奶奶好成了一个人,任是谁也别想插到他俩中间去。
艳雪也叹了口气,可怜她当初跟准少奶奶陆小眉相处得不错,以为是算定了退路,却没曾想到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42497_42497582/676600192.html
。wap2.idzs.cc.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