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对解家送女给澹台家的事多有闲话,解家人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故马球会散了后,回到棠霞轩只剩姐妹二人时,解竹君叮嘱解阙(小字琼台)说:“世子是个放纵无度的人,你虽身不由己,也该收敛些。”
“我们不在乎旁人,可郡王、王妃听闻风言, 他们不会责怪自己儿子,只会说你挑唆勾引。”
“日后你进了澹台家的门,主母本就不善,婆母再对你心有芥蒂,日子如何好过呢?”
解竹君是同情五娘的。
虽总有人贬低她是庶女出身,可解家并不刻意分别嫡庶, 都是至亲骨肉。
且解阙的母亲郑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在解家做姨娘二十几年,生了一子二女, 从未做过令上下不耻的事情。
在解竹君眼里解阙和一母同胞的妹妹解琰没什么区别。
况且她本可以许配个良人,可偏摊上解家时运不济、家计艰难的时候,家中女儿都被像棋子一样送出去联姻。
解阙叹了口气,说:“我除了不敢得罪世子,也是想现在就生米做成熟饭。”
她将驱蚊虫的印子香搁在香鼎里,再送到架子床里的条几上。
“他那老婆那么厉害,我现在怀不上,到他家后就更难怀上,我总得生个一男半女给自己留条活路吧。”
“而且我若现在怀上,还可以用孕中不宜颠簸为由不跟他们回去,等孩子生下来,养大些再去郡王府认宗。”
解竹君听了妹妹的话顿觉她思量深远。
其实比起解良玉,五娘更聪慧过人,更适合进宫。
可母亲都是偏爱自己所出的子女,有进宫的机会她是一定先给良玉,而不是琼台。
“也别光聊我,你怎么样?”
解琼台拆了一半头发,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用小梳子打理, 闲闲地问。
“你都二十多了,自从定给太子殿下,一次都未曾侍奉过,这对你来说没有好处的。”
“眼下又送了这么多妙龄佳人来,太子若不是对你另有宠眷,日后你怎么办呀?”
解节的事情琼台一无所知。
她就不知道解节与婢女梵娘的事情,也不知道解节是太子眼线的事情。
见解节垂眸不语,琼台耳语问她道:“太子是不是不行?”
“谁传出去的闲话?”
解节又觉好笑又疑惑。
“没人传,我猜的。”
她眯着眼看那烛台,用揣度的语气说:“他不喜欢敬和县主,厌恶贾煜,所以不去碰她们,他也可以不喜欢你,不要你,但他都近弱冠的年纪,没听说身边有宠姬美妾,久居东宫也不急着出来立府。”
“我猜他内方面有问题也不为过吧。”
“不拿世子这种风流无度的人比,寻常男子到了他这个年纪, 甚至不到他这个年龄, 除了穷得叮当响娶不到娘子的人, 哪个不思慕少艾。”
解竹君替俞成靖辩解了一句,“殿下可能是太忙了。”
“张、林二人的贪腐案审了好几个月,之前又去江西大半年,哪有工夫花心思在女人身上。”
这话说得可不靠谱。
解阙哼笑一声道:“他可是太子殿下,只要他愿意,连郡王的县主都上赶着送来做侧妃,什么女人需要他费工夫。”
“只管享用就是了。”
“也许是在长辈眼皮子底下不敢呢。”
解竹君略有深意得朝妹妹使了个眼色,“身居东宫,怕耽于女色惹长辈说他没有太子的仪礼。”
“立府大婚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宠谁爱谁,毕竟子嗣对于储君来说是最要紧的事儿。”
显然这个理由算是略略说服了解阙。
姊妹俩正说话,梵娘引了一个人进来,是青鸾郡主身边的侍女远黛。
“解姑娘,这是郡主从旺记买的糖渍杨梅,让我来给您送一些。”
解节起身亲自接了过来,“这可难得,难为郡主挂记着我,改日我亲自去谢她。”
她们身居行宫,离城中有近一日的路程,肯定是特地差人去买的。
她又命梵娘道:“快倒碗茶来,请远黛姑娘歇歇脚。”
“不劳姐姐了”,远黛笑着说:“我还得给别人送,就不耽搁了。”
解阙爱吃这些,打开盒子先捡了一个尝尝。
“还得是旺记铺子的东西好吃,他家就以糖渍杨梅和霜糖枣泥糕最出名。”
“这个青鸾郡主对姐姐倒挺不错的。”
解阙记得前几日自己跟澹台庭臣在听风水榭处幽会,还远远地看见过她。
解节捡了三四颗杨梅放在杯盖里拿给梵娘吃。
“郡主和李姑娘在宫里时对我多有照顾。”
“她跟一般王公贵族家养大的女孩子不同,没那么多门第偏见,也不踩低捧高,而且比起宫里的其他女人,她对男女之爱很淡薄,对脂粉钗环等俗物亦不热衷。”
“她是个女公子。”
解阙听说过侠女、才女、闺秀,这女公子是什么意思,故问道:“何解?”
“她虽性格侠爽,但并非放浪形骸之辈,宫规礼仪学得很好,连太后也未曾挑剔过她。”
“她虽有才华,但不耽于诗书琴画,擅六艺、剑道也擅闺学,颇有君子雅仪,这就是为何我说她是个女公子。”
解阙听罢吃吃一笑,说:“我瞧她也就十三四岁,真如姐姐说得这般吗?”
“你还别不信”
解竹君又说:“在宫里时大部分人忙着逢迎两宫娘娘,背地里连斗米都要争,只有她有心情在集贤宫里修书,也不觉寂寞。”
“她能流利地写一手公文体,不逊色于衙门里的刀笔吏,连集贤宫里出入的博士都说郡主敏而好学又有定力。”
解竹君流露出一丝欣赏神色,“有时我在想,徐王妃肯定是个不俗的人物,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才情不知道,郡主的相貌倒是没辜负徐王妃。”
解阙将澹台庭臣如何垂涎郡主美貌的事情学了一遍。
“可惜了”
解阙摇了下头,“可惜是个女人,不然长宁府后继有人了。”
“倒也未必,她是要嫁去西宁公府的,那是个要统管众多部族的地方,又有邻国需震慑,或许她能施展才情,困在普通的内宅里才是可惜呢。”
不知道是不是解家姊妹背后聊她,俞明鸾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陪着明澈练字帖的徐慕欢不敢怠慢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觉得难受吗?是不是沐浴时着凉了?”
见母亲要唤结香请太医来,明鸾忙止住了她,说:“只是鼻子痒痒,我好得不得了,母亲不必担心。”
“母亲,吐谷浑的使者怎么还没到京迎娶义成郡主?”
算一算也迟到一个月了吧。
“路途遥远,也许是耽搁了。”
徐慕欢说得没有底气,虽说迎娶和亲的郡主时使者要带上厚礼,可赴天子之约再怎么也不敢迟到,这已经是大不敬了。
“母亲,您说如果对吐谷浑出兵,陛下会派父亲去吗?”
女儿的话问到徐慕欢的心坎上。
这几日她知道吐谷浑使者迟到入京一事后就有九翎将出兵的预感。
如若真的出兵讨伐,陛下会不会派俞珩去,徐慕欢在心里盘算了几个人选,俞珩竟是最合适的。
“母亲,你在担忧吗?”
慕欢勉强一笑,摩挲着女儿的后背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母亲确实有些担忧,可这也是你父亲份内之事。”
“你怎么突然问起吐谷浑的事情,谁说给你的吗?”
慕欢好奇女儿是从何处听到吐谷浑的事情,她尚且是从俞珩那里得知一二。
“没人”,明鸾摇了下头。
“昨天看书时在案上发现一部兵书,想必是父亲的书没有放好,翻了几页发现讲得都是高原作战的兵法,女儿便联想到了吐谷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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