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地方我房俊管不了,但是这件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难道还能任由着妇人遭受欺凌?

    必须好好拾掇一下那个段二,正如姜谷虎所言,惩前毖后,以儆效尤!

    又询问了一下妇人家中情况,妇人情绪渐渐稳定,房俊让她又给上了几个饆饠,添了一碗豆腐脑,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快步走进店铺,见到房俊,便松了口气,亲热道:“果然是二郎,还以为是家中仆役被人蒙骗,有人假冒二郎之名头耀武扬威呢……呵呵,不知二郎何时返京?应当通知为兄一声,为兄亦好备下酒宴,为二郎接风洗尘!话说,咱哥俩儿可是好几年没好生亲近亲近了……”

    房俊抬起头,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此人。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见到房俊的神情,顿时一愣,连忙道:“二郎何以这幅神情?不过是家奴胡闹而已,为兄已然将其狠狠责罚,不信你看看……”

    说着,回头对身后呵斥道:“段二,你个不长眼的废物,还不滚进来,给二郎磕头赔罪!”

    门外,段二连滚带爬的进来,“噗通”跪倒在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身边,冲着房俊涕泗横流,哭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郎,还望二郎赎罪……小的知道错了,吾家大郎已然狠狠的责罚于我,您就饶了我吧……”

    他脸上有几道浅浅的鞭痕,这会儿被泪水一冲,愈发显得红肿。

    皮都没破……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大大咧咧道:“这狗奴才瞎了狗眼,得罪了二郎,本该杖毙之后丢进城外的乱葬岗的,只是侍候家慈多年,鞍前马后的,也算是有点眼力劲儿,甚得家慈信重,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念旧,若是处置了这厮,怕是惹出一场病来,身为子女,难免不孝。故而狠狠责罚了这厮,想必亦是个知道好歹的,定然不敢再犯。”

    房俊冷笑。

    还将九江公主给抬出来压我?

    他将目光从段二脸上移开,看了看面前的中年人,淡淡说道:“执失绍德,汝是不是觉得某房俊最近安分了,就好欺负了,任谁都能爬到某的头上耀武扬威,拉屎撒尿?”

    执失绍德一愣,旋即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悦道:“二郎,何至于此?不过是一个妇人而已,这般咄咄逼人,往昔的交情都不讲了么?”

    以往,房俊与荆王李元景走的近,同为荆王一党的安国公执失思力自然与其亲近,连带着执失绍德与房俊亦是颇为熟稔,却不成想现在这个棒槌翻脸不认人,自己都亲自赶来赔罪了,还不依不饶的,一点交情也不讲。

    真当安国公府是软柿子,随意揉捏?

    他哪里知道,房俊最怕的就是跟他们这一档子人攀上交情……

    原本是房俊犯事,从他这里牵扯出荆王李元景这些人,现在搞不好将来就得是他们这些人犯事,最后把他给牵扯进去。

    “交情?”

    房俊冷笑:“汝纵容家奴,在某这一亩三分地上胡作非为欺男霸女,你自己可曾想过与某之间的交情?现在为了区区一个家奴,在这里打某的脸,还口口声声谈什么交情?执失绍德,汝还要不要脸?”

    执失绍德一张脸阵红阵白,又是尴尬又是羞愤。

    说起来,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处置得有些不妥,家奴肆意妄为惹到了房俊头上,赔礼认错是必须的。人家房俊背后站着皇帝与房玄龄,自己本身更是检校兵部尚书,朝中算得上是有数的大臣,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房俊要求他将段二打死,也并不过分。

    然而段二刚刚回府,第一时间去了母亲那边一通哭诉,而后母亲才将自己叫过去,告知此事,又当着自己的面抽了段二几鞭子,便让自己前来将此事解决……

    自己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不成?

    安国公府虽然挂着国公府的牌子,但是放眼关中,谁不知道府中说了算的乃是母亲九江公主?父亲乃是突厥贵族,虽然得到陛下重用信赖,但是平素战战兢兢,唯恐因为身份血统而惹祸上身,低调得不行,从来都是母亲的一言堂……

    但房俊的态度,依旧让执失思力不爽。

    咱家好歹也是一个统兵在外的国公、一个高祖皇帝的公主,你这般不依不饶咄咄逼人,我若是顺了你的意,往后传扬出去,岂不是惹人耻笑?

    执失思力脸色难看,盯着房俊,道:“依二郎之间,此事该当如何?”

    言语已经有些不善。

    房俊却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他,淡淡道:“两条路,要么,现在就在面前,将这个目无法纪之狂徒打死,要么,咱们太极宫里走一遭,请陛下评评理。”

    一旁的段二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执失思力的裤腿,哭嚎道:“大郎,不可!小的侍奉主母几十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这件事是小的糊涂,认打认罚,可也不至于就要了小的的命啊……”

    他是真的吓坏了!

    本以为在主母九江公主面前哭诉一番,又有大郎前来处置,这个房俊无论如何都要给安国公和九江公主一些颜面,却不成想,非但没用,反而要将自己活活打死……

    太狠毒了!

    执失思力亦摇头道:“打死他,绝无可能。”

    开玩笑,堂堂安国公府,若是因为房俊一句话便将自家奴仆活活打死,这脸面往哪儿搁?

    房俊却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太极宫里走一遭,让陛下定夺此事吧。”

    执失思力一抱拳,硬气道:“二郎请便,若是陛下断定段二该死,安国公府二话不说,立即将其杖毙。”

    这话说了半句,留了半句——真当皇帝是你老丈人,就什么都听你的啦?!

    说起来,咱爹的老丈人也曾经是皇帝!

    你牛什么牛!

    房俊抬头看了看执失思力,摇了摇头,叹气道:“那行,你将这个畜生领走吧。唉,可惜呀可惜,安国公一世英雄,却生了个其蠢如猪的儿子,只怕日后阖家遭难爵位被夺之时,还弄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执失绍德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温言,又硬生生的收住……

    一张脸涨得血红,怒视房俊:“房遗爱,真当整个长安的人都让着你,你就能上天了?居然敢血口喷人,简直狂妄!”

    其蠢如猪?!

    娘咧!

    我执失绍德长这么大,被人骂过纨绔,被人骂过败家,唯独从未被人骂过蠢!

    房俊斜眼睨着他,讥笑道:“怎地,不服?”

    执失绍德深吸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暴怒,咬牙问道:“在下何处蠢如猪,还望阁下指教。”

    这也就是房俊,若是换了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说话,老早就大嘴巴子上去了!

    他执失绍德自幼弓马娴熟身强力壮,打架还真就没怕过谁!

    房俊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半晌,直到看得执失绍德心头火起差点压制不住,这才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刚刚说起以往的交情,那某就指点你一条活路,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管执失绍德吃人的眼神,悠然道:“这位妇人之郎君,乃是大唐府兵,于卫公帐下之时扫荡漠北、驱逐突厥,虽然未曾立下战功,却血染疆场,以生命捍卫大唐之尊严,最终身有残疾,困顿乡里,不得不依靠妻子抛头露面经营小店,赚取钱财,养家糊口求医问药……而汝家这位家奴,贪图美色,居然意欲栽赃嫁祸,将逃兵之罪名强加于人,置人于死地……”

    说到此处,他赞叹一声,啧啧有声,讥讽道:“当年千里大漠数万狼骑,都未能取走这位壮士之性命,现在却轻轻松松被这位家奴陷害致死,说起来,也算是为了替突厥人报仇雪恨出了一份大力,也难怪安国公世子能够为了保全此人之性命,不顾国朝法度,不念人间道义,诚乃汝家之忠仆也!”

    执失思力只觉得浑身一颤,“唰”的一下冷汗浸湿全身。

    一脸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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