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房俊其实并不觉得房陵杜氏的加入对于李承乾的位置稳固有太多的助力,所谓的“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只是民间的传说,大多是好事之徒编排出来的。
杜如晦活着的时候,房陵杜氏固然是一等一的显赫氏族,但是眼下的房陵杜氏却没有几个杰出子弟支撑家业,除去杜楚客之外,余者尽皆碌碌,更多似杜荷那般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不成大器。
当然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房陵杜氏曾经是关陇贵族的中坚力量,如今倒向太子,等同于背叛了整个关陇集团,意义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况且杜荷这人虽然胆小混账,有些时候拎不清,但也算是有担当,这一点从他能够断然切断与关陇贵族之间的联盟转而坚定站到太子李承乾阵营就能看得出,这人在紧要关头还是有几分魄力的。
对于房陵杜氏这种意义大于作用的站队,房俊表示无可无不可。
虽然并没有多少实质作用,但敲敲锣打打鼓闹腾腾的引起一场热闹也算是聊胜于无……
高阳公主却叹息一声,幽幽道:“权势富贵当真是个好东西,谁能想到就连城阳公主也会做出主动巴结人的事情来呢?你不知道,陛下诸多女儿当中,除去长乐姐姐就要数城阳最是有主意,那么清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也愿意为了杜家的富贵权势低下头……”
言语之中唏嘘不已。
房俊奇道:“这有何奇怪?”
“那是郎君并不了解城阳的性子,她这人最是清高孤傲,从小就对那些个勋戚之后不假辞色,从未见她对谁特别上心,就连平素玩闹也避而远之。很小的时候便熟读史书,父皇曾说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定可为一代鸿儒,所以她从来都是向往崇拜那些建功立业扶保江山的英雄豪杰,岂能看得上杜荷这等纨绔之徒?当初成亲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寝宫里哭了整整一夜……”
高阳公主说着话儿,眼神瞟向自家郎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唇角挑起,揶揄道:“倒是郎君这样的,才算是符合城阳心目当中的郎君形象,文武双全,文韬武略嘛……说不定这次并非是杜荷让她来与吾等一同南下借机转圜关系,而是人家看上你这个黑面神,想要偷偷摸摸的一偿夙愿呢。”
房俊无语,气道:“怎么说话呢?那可是你自家姊妹,这等话语传扬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再者说来,为夫又岂是那等贪图美色、持身不正之辈?休要污了某的清白!”
高阳公主斜眼睨着他,手指拨弄着茶盏,冷笑道:“清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房二郎倒是忠厚老实,可想必也禁不住别人投怀送抱吧?也就是看在您床第之间倒也卖力的份儿上,本宫懒得理会罢了,怎么,难不成要本宫一个一个的给您数出来?”
房俊满头大汗,到底不是这年头土生土长的,“男尊女卑”的念头远远达不到根深蒂固的程度,做了亏心事被人家给当面揭开,难免紧张愧疚,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嘿嘿,哈哈……话说晋阳公主为何没来?她身子骨弱,这万里迢迢的跋涉还是应当做好完全的准备,让太医院派遣几名太医随行吧,否则万一有什么差错,那可是措手不及。”
高阳公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放心吧,父皇岂能舍得他那宝贝疙瘩有丝毫委屈?早就安排好了五名太医随行,各类药物便备了几大箱子。”
房俊觉得有些好笑,原本应当是这女人使得自己戴了一顶流传千古的绿帽,千夫所指万世嘲笑,怎地现在变成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她却清清白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恣意嘲讽?
唯恐再继续下去这位又会说出什么古里古怪的话语来,干咳一声道:“今天这天气当真不错啊,为夫出去转转,尚有几件琐事亟待处理……”
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正堂。
高阳公主姿态优雅的拈起茶杯,放到唇边呷了一口,瞅着郎君逃也似得背影,轻哼一声:“有贼心没贼胆,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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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姊妹两个相对而坐,城阳公主轻声道:“这次多谢姐姐陪我前来,否则我可拉不下脸面。”
长乐公主轻叹道:“你这人哩,都成亲了那是那么腼腆清冷,高阳亦是自家姊妹,有什么抹不开脸面的呢?房俊那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强硬,外头传扬的名声也很是跋扈,但实际上却很是好说话,就算他不肯接纳杜家,也定会委婉的予以回绝,不会让你难堪下不来台,你完全不必有什么忌讳的。”
看着面前妹妹这张与自己三四分相似的俏脸,她心里着实无奈。
自己固然性格清淡不喜与人接触,却也未曾到了城阳这般几乎将自己紧紧关在屋子里与世隔绝的程度,看似骄傲的外表之下却深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偏偏又嫁给杜荷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二世祖,今次能够舍下脸央求着自己相陪去了趟房家,还不知心里藏了多少委屈呢,真真是令人心疼……
在别人面前一副清冷孤傲模样的城阳公主,这会儿当着长乐公主的面却显然活泼得多,她挪了下身子,从对坐变成依偎在长乐公主身边,伸手揽住长乐公主的腰肢,仰起脸笑着说道:“姐姐倒是对房二的性格了如指掌,嘻嘻。”
长乐公主顿时羞恼不已,叱道:“莫要怪腔怪调的说话,相处久了自然就能看得懂人心,这又何足为奇?”
城阳公主眸光闪闪,秀美的面容上满是八卦的笑容:“外头都传姐姐与房俊有私情,妹妹原本是不信的,姐姐何等冰清玉洁的人儿,焉能看得上房二那个黑面神……嘻嘻,这可是高阳最先这么叫的。”
长乐公主粉面飞霞,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戳了戳城阳公主的额头,佯怒道:“你这丫头,怎地也学着外头那些人编排我?”
城阳公主丝毫不怕,笑着追问:“好姐姐,你就告诉妹妹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外边人说的那个私情?”
长乐公主心里羞恼,却很是惊奇的瞪着妹妹:“真真是奇哉怪也,这世上居然还有令妹妹你为之嚼舌之事?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城阳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旁人的事我自然不会去管,连听都懒得听,可这不是姐姐你的事情么?妹妹当然要万分关注,长孙冲那个负心汉害得姐姐花信之年便形单影只、伤心欲绝,万一再遇上一个负心薄幸的,那可如何是好?”
长乐公主断然道:“我与他清清白白。”
城阳公主显然对这桩传闻上心已久,不肯就此罢休,眨巴眨巴眼睛,追问道:“是身子清清白白,还是心里清清白白?”
“你这丫头要翻天是吧?”
长乐公主以手抚额,哭笑不得,脸上的红霞连耳朵都给染红了,又羞又恼,狠狠在城阳公主手臂上掐了一把,训斥道:“这等污言秽语莫要再说,否则别管我教训你!”
“唉……”
城阳公主叹息一声,将头靠在长乐公主肩膀上,波光潋滟的眸子望着窗外不断飞退的街景,幽幽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咱们女儿这一辈子就像是瞎子走路,根本不知下一步是踩进水沟里一世不得挣脱,亦或是走进花团锦簇的园子快活惬意,一切都得看天意,不认命不行。高阳是个有福气的,原本谁都不看好的一桩婚事,到如今却是令人人艳羡,姐姐也是个得上天眷顾的,原本清冷孤寂委委屈屈,却能够奋力挣脱出来。那房二虽然长得黑了一些,相貌也比不得那些个插花敷粉的世家子弟俊美,但却是个有心的……妹妹也知道就算姐姐当真看上了他,也不可能双宿双飞、永结同好,可只要姐姐是真的喜欢,哪怕见不得天日,哪怕被千夫所指,也应当勇敢无畏的去追求,否则等到似妹妹这般犹如陷身牢笼,一世不得挣脱,那时候怕是悔之莫及,生不如死……”
长乐公主顿时一惊,连忙扳着城阳公主的肩膀,正色道:“这话说的……该不会是你对杜荷心生幽怨,想要红杏出墙吧?听姐姐的劝,这可万万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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