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冲晋阳公主眨眨眼,感谢这位钟灵毓秀的小公主为他解围,否则三人在座,唯有他自己沙雕一样站着,还得听着皇帝的冷嘲热讽,多尴尬呀?
这些年没白疼,果然还是跟姐夫贴心啊……
收到房俊的眼神,晋阳公主微微抿唇,羞赧一笑,心里很是开心。
一直以来,都是这位姐夫宠着自己,几乎要天上的星星都能去给摘下来,现在能够稍稍回报一下,又是得意又是欣喜。
禄东赞没注意这两人的互动,李二陛下却是将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看得清清楚楚,顿时便一阵心塞……
都说女儿外向,诚不我欺哉!
冷哼一声,冲房俊道:“去看看你家厨子何以这般磨蹭,某都来了许久,为何依旧不见酒菜?”
房俊无语,我成跑腿儿的了?
不过皇帝的话语自然不敢辩驳,正欲起身,却见到自家的侍女已然端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以及各式配菜,自门口鱼贯而入。
房俊自然又坐了回去,不去看皇帝不爽的脸……
一张檀木方桌摆在堂中,黄铜火锅放在桌子正中,一个侍女用火钳将早已生好的炭火夹起,放入火锅底部,另一个侍女则提着铜壶,将壶里的高汤倒入火锅中。
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盘子,稍微冻了一下之后切得一卷一卷整齐码在盘子里的羊羔肉,薄如蝉翼的鱼脍,青翠欲滴的各式菜蔬,洗的干净的山菇、山药、猴头……
俏丽的侍女跪坐一旁,待到汤水沸腾,便用筷子将各式菜肴下入锅中,稍稍滚了几滚,便捞出来放入各人面前的碟子里。
夹着菜肴蘸了蘸酱料,放入口中咀嚼,羊肉的嫩香,顺滑的山菇,美味的猴头,以及精美的鱼脍,令几人胃口大开,不仅李二陛下毫无帝王威仪放怀吃喝,就连晋阳公主也用筷子挑了几块鱼脍,吃得很开心。
不过纵然头一次这般食用鱼脍,觉得味道还算不错,晋阳公主也提议道:“混入了羊肉的味道,这鱼脍未免不如生吃来的鲜美。”
鱼脍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美食家们极为推崇之物,进入汉魏以后,食脍之风日益盛行。东汉辛延年在《羽林郎》里说,“就我求珍肴,金鱼鲙鲤鱼。”等到了隋唐两朝,这股风潮达到顶点,以其鲜美之味道,妇孺皆知,风靡天下。
只是为了保证鱼脍的鲜美,素来都是生吃,似房俊这般将其用滚热沸腾的汤水烫熟了之后再食用,却是绝无仅有……
李二陛下抬手接过侍女递来的一尊酒,喝了一口,讽刺道:“兕子莫要追究,此人只是看似精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实则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素来最擅长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事,能指望他品味生鱼脍之美味?呵呵。”
这位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顺,处处敲打……
房俊也不去计较,而是正色叮嘱晋阳公主道:“不管旁人如何,殿下切记,万万不可食用生鱼脍。未熟的食物之中,多有寄生之虫,以生鱼脍最甚,虽则肉眼难见,但是食入腹中却可导致肝脾受损,严重者甚至腹部积水、发热昏迷,最终丧生。殿下身体本就孱弱,根基不固,免疫力低下,以后任何肉类都要烹煮熟了之后方能食用,平素饮水亦要烧开之后再喝。”
这年头岭南闽粤之地血吸虫病肆虐,每年因此而死者不计其数,大多都是食用未煮熟的食物导致。
晋阳公主吓得小脸儿发白,怯怯道:“兕子记下了。”
在她心目之中,房俊几近于无所不能、不所不知,既然他说了食物要煮熟之后再吃,那以后就一定要煮熟了再吃,姐夫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李二陛下对此不太相信,不过看到房俊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由得将信将疑,哼了一声,不去管他。
反正这厮固然混账,对兕子却是真的好,若无道理,万万不会这般叮嘱。
禄东赞在一旁笑眯眯的吃着美味,瞥了瞥房俊,心底很是震撼。
他看得出来,皇帝固然对房俊冷言冷语甚至颇为苛责,但实际上却是将其当作真正的心腹肱骨,否则堂堂帝王至尊,何以会前来这么一间小屋子,且毫无防备的一起用膳?
尤其是房俊与晋阳公主的默契,更令他感到房俊在皇室的地位,绝非看上去仅仅是一个驸马那么简单……
他坚信,房俊是能够影响到皇帝决策的人。
这就了不得了,这位才多大年纪?不仅仅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且听闻与太子的关系更是莫逆,太子对其言听计从,以为臂助。只要想想在往后无比漫长的一段岁月里,房俊都将是大唐朝廷的中坚力量,禄东赞便觉得此行不虚……
私下里,李二陛下是非常随和的,绝不将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最是喜欢跟亲近的臣子饮酒作乐,兴之所至,来一段乱七八糟的舞蹈唱一段跑掉的曲子亦是常有之事。
而他显然非常看重禄东赞,当即连连劝酒,令禄东赞受宠若惊。
大唐皇帝劝酒,谁敢不能?
结果,酒量甚为不错的禄东赞一盏接着一盏的吃酒,没多久便有点头晕……
李二陛下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入嘴里咀嚼,状似无意问道:“距离正旦大朝会尚有不少时日,大相何以来得这般早?再者说,只需吐蕃的国书递交上来,两国之友谊便可维系长存,随便拍一个官吏前来即可,何必要大相万里迢迢顶风冒雪的亲自前来?贵国之赞普,有些不知爱惜臣子呀。”
禄东赞有些高原红的脸颊此刻愈发红润,平素锐利的眼眸也有些涣散,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此行远隔万里,又正值隆冬,这一路上陛下都不知鄙人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因为青稞酒的缘故,眼下吐蕃境内极度缺乏粮食,即便有一些存粮,亦被那些贵族们不择手段的隐匿下来,市面上所能够购买的粮食,尽皆是大唐贩运过去的……”
说到这里,打了个酒嗝,续道:“赞普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那些个贵族有了钱,便不安稳起来,都是各个部族的族长,掌着万千人的生死,那个甘愿长久蛰伏于赞普之下?实不相瞒,此次鄙人前来大唐,乃是受到赞普之托付,看看吐蕃与大唐之间到底有无和亲之可能,若是尚有一丝可能,赞普必将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出兵协助大唐征伐高句丽……”
未等李二陛下表态,房俊当即便怒了,喝叱道:“痴心妄想!”
禄东赞也不着恼,只是微微眯着眼,瞅着房俊,嘿嘿一笑,道:“二郎到底年轻,不知两国大战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大唐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高句丽,可知一旦赞普不能约束那些个骄纵蛮横的部族首领,任其自松州等地顺势而下,以大唐眼下国境内薄弱的防守兵力,能否抵挡?就算能够抵挡,且最终将这些部族尽皆驱逐出大唐国境,可是有多少百姓要遭遇屠杀,有多少城池要倾颓残破,有多少两天要遭受践踏……二郎此刻豪气冲天,可一旦战争降临,怕是连大唐的根基都会动摇,但愿那个时候,二郎依旧如今日这般铁骨铮铮!”
“嘿!”
房俊怒极而笑,眼睛一横:“老东西,这算是趁人之危,威胁大唐乎?”
禄东赞也不恼,两手一摊,道:“随便二郎如何想,但事实就是如此,老夫与赞普一样,都是愿意亲近大唐,将眼下的友谊万古千秋的保存下去,大唐与吐蕃世代为邻,和睦友好,然而若赞普不能得到大唐的支持,无法压制吐蕃境内的部族,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你现在瞪着老夫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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