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咚咚咚——”
号角声呜咽鸣响,鼓声震天,搅动的云层跌宕、风雨如晦。
漫卷的旌旗劈天盖地的涌向辽水岸边,无数兵卒登上早已准备在河岸的舟船,一船人满,水手便奋力划桨,舟船如离弦之箭一般抵达对岸。兵卒登上对岸,并未立刻展开攻势,高句丽的重装骑兵可不是摆设,一旦离城突袭,步兵根本不可抵御。
唐军步卒登上对岸,立即展开阵列,一队一队组成方阵,长矛兵在前,盾牌兵穿插其中负责防卫敌人的箭矢,弓弩兵则在最后。这是纯粹的防御阵势,丧失了机动性和攻坚的能力,却能够完美抵御敌人的所有攻击。
也可以保护稍后渡河的骑兵不至于半渡之时遭遇敌人的迎头痛击。
然后无数舟船便在河水之中一艘一艘并排着由辽水西岸排到辽水东岸,再以木板覆盖于船上,形成一座庞大的浮桥。
无数骑兵便跃上木板组成的桥面,快速通过宽阔的河面,在步卒身后慢慢集结,结成阵列护卫住步卒的两肋。
期间远东城的守军不甘于眼看着唐军快速渡过辽水,发起了几次决死冲锋,希冀于可以冲破唐军步卒的阵列,能够给于渡河的骑兵重创。
结果唐军阵列严整、士气高昂,虽然雨天给弓弩的杀伤力造成影响,但依旧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牢牢占据河岸阵地,给骑兵强渡辽水赢得了充分的时间和空间。
千余高句丽敢死队在数万唐军雁形阵面前,犹如江水拍打堤岸一般,只是溅起几片白沫,便消于无形。
到了下午,步卒、骑兵已经渡河二十余万,李二陛下更是率领一众武将渡河抵达步卒阵列之后,眼看天色将晚,己方渡河的兵力也绰绰有余,便大手一挥,开始攻城。
数万顶盔贯甲的步卒从河岸开始发起冲锋,漫山遍野的向着远东城席卷而至,建筑在半山腰处的坚固山城宛若汹涌洪流之中的一块礁石,承受着一波一波狂潮也似的进攻。
“轰!轰!轰!”
黑火药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远东城的城墙下不断的冒起一股股黑烟,坚固的墙体有多处被火药炸得坍塌出缺口,唐军潮水一般向着这些缺口涌过去,城内的守军则疯狂的试图堵住缺口。面对装备精良、勇猛剽悍的唐军,高句丽军队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正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程咬金所部从南至北掩杀而来,将远东城的退路彻底断绝,配合唐军主力南北夹击。
在火药的威势之下,远东城坚固的城墙一段一段的坍塌,兵力有限的高句丽守军无法堵住每一个缺口,眼看着唐军潮水一般顺着缺口处涌入城内,高句丽军队不得不节节败退,双方展开巷战。
事实证明,双方的军械装备、兵员素质、临阵指挥等等各个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距,高句丽军队所能够凭恃的唯有山城地利,一旦地利丢失,无论野战亦或是巷战,根本无法同唐军相提并论。
而唐军将士知道皇帝已经亲临战阵,自然各个士气暴涨悍不畏死,降至傍晚,分别从南北两方面攻入城中的两支军队终于在城中的高句丽驻军衙门处会师,数千高句丽兵卒弃械投降,意味着从发起攻城直至占领全程,用时不足三个时辰,这座高句丽设置在辽水岸边、抵御唐军第一线的重镇,就此攻陷。
……
夜晚,篝火熊熊,风雨如晦。
城中的衙署之内,李二陛下召集众将,分派任务。
“远东城攻陷,就意味着辽水天堑已经不足为恃,我们可以从幽营二州长驱直入,进入辽东腹地。旗开得胜,诸位将军皆有功劳,朕自然不吝赏赐,还望诸位再接再厉,不畏艰难,开创千秋伟业!”
李二陛下意气风发的鼓舞士气,帐下众将自然各个士气高涨。
然后问道:“先锋军现在何处?”
程咬金答道:“薛万彻所部之先锋军,已经前往白严城清缴高句丽溃军,然后自白严城折而西下,向安市城方向靠拢,破坏安市城之粮道,剿灭其后勤辎重的补给。等到陛下率军攻陷建安城,再东进安市城,与其汇合。”
谁都知道,安市城乃是辽东之腹心,只要攻克安市城,整个玄菟郡故地便全部掌握在唐军手中,高句丽军队只能一退再退,退守鸭绿水一线狙击唐军。一旦鸭绿水防线告破,唐军便可长驱直入,越过一片丘陵山区,直抵平壤城下。
所以,高句丽军想要达到拖延占据、以候天时之目的,必定在安市城屯集重兵,与唐军以硬碰硬狠狠打一场!
安市城之战,将直接决定此次东征之前景。
要么唐军一鼓而定横扫辽东,百万大军挥师南下直逼平壤城,要么高句丽军负隅顽抗,给于唐军以迎头痛击,严重延缓唐军之进程,最终未能在严冬来临之前攻陷平壤城,不得不重蹈前隋之覆辙,宣布东征彻底失败。
毕竟,辽东苦寒之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供养将近百万大军。
若是自大唐国境之内调集粮秣辎重供给这些军队,将会使得大唐之国力给硬生生的拖垮……
安市城,便是东征之拐点,整场战役的关键所在!
李绩补充道:“刚刚收到水师传来的消息,已经抵达卑沙城外海集结,眼下大抵已经开始发动攻击。待其攻下卑沙城之后,回立即沿海岸北上,配合我部主力攻打建安城。”
卑沙城乃是高句丽统治辽南之重镇,一旦卑沙城被攻陷,高句丽在辽南的统治将会瞬间冰消瓦解。
李二陛下振奋道:“好!各路大军都按照既定之战略狂飙突进,高句丽各处防线不堪一击,前古未有之功业,即将在吾等手中完成,朕与诸君,何其幸哉?立即收拢军队、打扫战场,将远东城的城墙尽数扒掉,留下一旅兵卒守卫,当作一个辎重转运点即可。将斥候放出去,自此地至建安城数百里之内,高句丽人的一举一动,朕都要了若指掌!明日一早,生火造饭,日出之后,大军便即南下,直扑建安城!”
“诺!”
众将轰然应喏,纷纷起身告退,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任务。
待到众将离去,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李二陛下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顿在椅子上,一张脸殷红如血,眼神却涣散迷蒙,浑身的精气神都宣泄一空……
身后的诸遂良正在整理归拢刚才的记录,见状登时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关切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二陛下强打精神,摆摆手道:“无妨,只不过是这些时日未曾好好休息,所以有些疲惫,歇一歇就好,你自去忙吧。唔,走的时候将内侍叫进来。”
“诺。”
诸遂良不敢再问,赶紧收拾了记录文本,离开衙署。到了门外对内侍说陛下宣召,看着内侍的身影进了衙署,诸遂良驻足片刻,没有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趁着夜色,在街道上乱哄哄的兵卒掩护之下,来到一出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
“呵呵,原来是登善,来来来,老夫正巧得了一支麋鹿,整治了一顿美食,登善有口福啊!”
帐篷里,圆脸的长孙无忌笑容可掬,乐呵呵的招手。
诸遂良上前两步,左右观望,见到四下无人,便凑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下官刚从陛下那边过来,陛下……似乎有些不妥。”
正用筷子夹了一块烤肉放入口中的长孙无忌顿了顿,淡然道:“有何不妥?”
诸遂良依旧站在那里,道:“说不上来,但精神很差,身体状态也非常不好……”
长孙无忌面容一整,佯怒道:“陛下劳师远征,这一路舟车劳顿,精神又时刻处在紧绷状态。毕竟年岁大了一些,不是当年之矍铄,人之常情嘛。登善身为陛下身边的书记官,不可妄自揣测陛下龙体,更不可去外出乱说,否则极有可能引起军心不稳、士气涣散,这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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