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蔺天刑与夏戡玄分道扬镳,就是为了对付一个无法消灭的魔怪,在《神儒玄章》的使用权上产生了争执。

    前者坚持认为,抹杀生人意识情感,与杀人无异,纵使要铲除一个力量源自七情六欲的魔兽,也不该在其百里范围内冒然使用,  以免伤及无辜。苦一苦自家人没关系,大家做到各自最好,亦能心安。就算不幸死了人,那也算是听天命尽人事,无愧于心。

    后者则认为蔺天刑这种方案太怯懦,坚持先行疏散群众,  尽可能降低众生伤亡,而后直接使用《神儒玄章》削弱魔怪,毕其功于一役。

    至于《神儒玄章》给未及撤离的百姓造成后遗症,则可先将这些植物人设法保护起来,留到消灭这作乱魔怪之后,再另外设法医治。

    虽然夏戡玄为主事,蔺天刑为昊正五道之首,地位在儒门地位相差仿佛。但皇儒蔺天刑毕竟常年征战平乱,较之不显山露水处理庶务,打理一切的夏戡玄声望更高。

    夏戡玄这建议一提,顿与蔺天刑争执不下。两边决定,由德风古道高层投票并严令保密,以免再闹出波折,节外生枝。

    最终,多数人选择了第一种方案。

    然而不知怎么地,夏戡玄建议使用《神儒玄章》,有可能伤及无辜的事,一传十,  十传百。门中顿时一片哗然,对其非议不绝,渐渐传成夏戡玄不顾无辜死活,冷血漠视人命,使得夏戡玄受到不少指摘。只是那时还在大战,夏戡玄并未计较,仍专注于战事之上。

    结果,这场战斗按照皇儒蔺天刑的计划,却打得并不顺利,前期死伤惨重。

    要不是谢云书留了相关情报,剑谪仙专程带着“天道之心”走了一趟,止住这魔怪恶念,令这祸乱魔怪实力陷入谷底,终使之被儒门消灭。

    不然的话,德风古道纵使能最终消灭此魔,儒门老家差不多都要被踏平,更不提将增添多少除了百姓,以及儒门下面门人的伤亡。

    这样一来,夏戡玄本为门中非议而郁卒,又自认多数盲从者不辨是非、曲高和寡,  再留无意。

    得亏这一战没死那么多人,不然心怀护世之念的夏戡玄痛心疾首之下,说不准就真归罪自身不够坚持,  选择自戕谢罪,以发胸中块垒了。

    不过,这事搞到最后大家都蛮尴尬的。蔺天刑一系虽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但保人没保住,导致百里外平民死伤,大量门人牺牲,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可偏偏德风古道本部很大一部分人,私底下都喷过夏戡玄“草菅人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个画面,必然也极为诡异。

    两个领导中,夏戡玄始终是直系领导,结果跟大家闹的都很僵。皇儒蔺天刑则像是太上皇,这一战亦然身先士卒,本也无从指摘。

    但,之前私下议论夏戡玄归议论,真到了出结果,总不免有少数支持夏戡玄的马后炮,觉得该按照夏戡玄的办法去做,或许就不会死掉那么多亲朋好友。如此一来,两边顿时又开始争执,门中又议论起来,搞得相互不服气。

    然而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皇儒蔺天刑虽感懊悔,但在人情练达这方面,属实办的不咋样。搞到最后,还得夏戡玄这个直属的最高领导,去安抚慰问伤员以及死者家属……

    被人攻讦暂且不论,最后还得负责公关工作,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到了此时,夏戡玄已然心灰意冷,跟皇儒一系隔阂已深。等把这场战役的后续工作一一搞定,夏戡玄遂主动辞去了德风古道主事一职,干脆回他自己本来的文风谷,继续按他的政策庇佑一方算了。

    而他对“天道之心”其实一直有所好奇,只不过闲暇时拜访剑谪仙时,却得知“天道之心”无法大范围使用,这才息了一些念想。

    并不知夏戡玄想法,魔始此刻却也听出了夏戡玄的弦外之音:既然《神儒玄章》副作用那么多,就算无法轻易将之改进。

    那,为什么不求更好的替代品呢?

    “无怪乎,当初你、蔺天刑与文曲尽墨琛奈缺三人同在的儒门,方是天下第一儒门。”

    儒门之中不乏心思活络者,但像夏戡玄始终恪守理想,并能诉诸行动的却是少之又少。魔始虽语带赞赏,但却说道:“可惜,始主已不欲与你再继续纠缠。”

    “嗯……这等恶气魔氛?”

    魔始话音甫落,夏戡玄即见魔始去如暗电,弹指即已消失无踪。而在此时,这处西方地界不知从何蔓延起无穷恶水,讳恶邪氛瞬眼已席卷天地,宛若天河溢流,奔逸天地,状将吞没中原直至神州,令天下淹没其间。

    “水来的莫名,水中恶气更暗含杀机,非一般武者能够抵挡。”

    此水乃恶魔之源,乃鬼智计无谞事先为虚无准备的决胜道具。从他掌心不过数尺见方的黑色水壶中,倾倒而出的涓涓细流,竟似无穷无尽,顷刻便掀起滔天恶浪。常人落入其中,非死即残,断难安然逃脱。

    夏戡玄灵思一转,有别大多数人莽干堵水,竟须臾急思对策:“此水优先覆盖西煌佛界与西儒地界,必是有人刻意做手。魔始干脆离去,当是认定吾已无暇分身。既如此,那就唯有先以穹霄辟冥剑,将此恶水与外界隔离。”

    瞬息厘清思路,夏戡玄不再迟疑,背后万千剑魂,如臂指使一分四份,各有两千五百之数。

    这万道剑魂只要上千之数,便可匹敌一流高手。但能发挥出的威力,还得看持有者修为用法。

    譬如许多剑客以实力而言,并不如这千道剑魂之数,却能取巧求胜。可这剑魂魂力到底是实打实的存在,用来抵挡死物最是恰当不过……

    蓦地,夏戡玄将四道破千剑魂,形成四角方阵,严丝合缝矗天壁立,形成不破之阵。

    原本以夏戡玄一人,纵使修为通天,也断难阻止鬼智计无谞,释放出的“恶魔之源”扩散。但他活用万剑剑魂,竟而化不能为可能。

    《春秋圣卷》圣气沛流,随着夏戡玄连拨琴弦,清音直振九霄。只见亿万古圣贤言,变成点点金字,密密麻麻遮蔽四面八方,封堵了恶水泛滥,向外扩散。而受困其中的众人,却已不分敌我,落入无边汪洋之中。

    这就是夏戡玄惯用的思维方式,无论如何都该先将损伤降到最低,绝非常规的被动应敌。而被恶魔之水困住的人,则先顾全大局,再设法处置善后。

    不过在关键战场之上,正与武神独千秋烈战不止的虚无,眼看巨浪吞身,自然不惊反喜。两大神级高手鏖战至此,独千秋已觉渐难压制体内闇能发作。

    “独千秋,你本不该存在。神,对你厌恶至极!”

    “彼此彼此。”

    刀剑戮虚空,居然一刀划穿虚无混沌神力,在虚无之身留下深刻烙印。但他也遭虚无浑然魔能一掌拍中胸膛,溅出一腔丹红。

    然而,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虚无身上终现怪象。

    逆佛邪佛法印倒向转动,牵引着恶魔之源汇聚而来。独千秋不得不分心剖海分浪,终令虚无找准空隙。倏忽之间,惊见虚无大步抢近,双手扣住独千秋双碗,紧跟着二人之间似产生无穷吸力,发出猖狂长啸。

    “哈哈哈……看来与计无谞齐名的岳云深不过如此。摩诃孽为了释天苍舍身,他二人既与旱魃魔刑天有关,这来自摩罗血界的恶魔之水,当然能够为神所用。”

    独千秋愕然警觉,体内澎湃闇能若与虚无相互呼应共振。虚无窃占摩诃孽之躯,此刻竟利用恶魔之源,呈现出别样妙用于此关头压倒武神!

    “这,就是击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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