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不说卢仲文的事情如何,陈宓对于这个纨绔子弟的到来有些诧异,但其实也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卢仲文是个纨绔子弟,但鸡鸣狗盗之辈也能成就大事,要想成就大事,手下各种各样的人都得有。

    卢仲文虽然读书不成,做生意也不成,但他擅长交际啊。

    这种人其实是所谓的这里所谓的“市井村坊无赖之徒”。

    这些人或居市廛,或寄村坊,有的生计上无所凭依,纯属无业游民;

    有的虽有固定、半固定职业,却又不同于一般老实勤苦的田夫野竖、负贩工匠。

    他们久在江湖,见多识广,胆识过人,交游甚广。

    在太平年月,他们混迹于市井,潜伏爪牙,并无特异的表现。

    一旦世乱时艰,他们往往能以独特的眼光、超群的勇气,相机而动,一呼百应。

    卢仲文文不成武不就,但交友甚广、见多识广这两个特点就足够予以重用了。

    只是这小子自己还磨练得不够,仅仅是因为他母亲希望他有个前程逼他来的。

    这种时候还是不能用的,就算是用,也不会尽心尽力。

    得等到他真正走投无路,真正想为自己挣个前程的时候才能够收归麾下,那时候做起事来,才真正是鞠躬尽瘁,那时候才是可信可用的。

    现在……不行。

    有人说,就是个帮闲而已,何必要求那么高。

    但在陈宓看来,帮闲才是最重要的,越是帮闲,越是容易坏事。

    帮闲两字听起来像是无足轻重,然则换成后世的说法,大约你可以将其换做是司机、白手套、亲近的亲戚之类。

    都是随侍在身侧的身边人,随便一个人就敢乱用?

    这种人不仅不能乱用,还得多次试探,最终确定别无二心之后,才能够予以重用,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与宴家谈判的事情。

    这时候陈宓就感觉到无人可用的窘境了。

    这种时候,最好就是有一个下人,可以帮陈宓送请柬之类的约定时间地点,如果是自己亲自上门去,未免在气势上是落了下风,若是人家刚好不在家,那气势更是被打击,不利于谈判。

    若陈宓过去只是为了了结事情倒也罢了,无非就是低头认错,伏低做小罢了。

    但此次过去是要谈合作的,合作的事情,稍微毫厘便是巨大的利益,多谈一点都是天大的干系,此时落下风,对于以后的主导权便可能有碍。

    若是平时,自然可以让陈定担任这个角色,但现在陈定却是漩涡的中心,他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陈宓想了半晌,都无计可施,干脆出门溜达一番,却不料看到醉仙楼颇为热闹。

    不过倒是正常,元宵夜醉仙楼是出了大风头了。

    卢伯蕴将陈宓的诗词都挂上了屏风,甚至将静安四句给悬挂到了大堂的最中央,让人一进来便看到静安四句,顿时让人感觉来这里吃饭便是为万世开太平了。

    陈宓闲来无事,便踱步进去,看到这些忍不住哑然失笑,却被一人给抓住了胳膊。

    “掌柜的,您终于来了啊!”

    秦大步眼泪汪汪。

    陈宓惊诧道:“大步,你这是作甚?”

    秦大步眼泪欲滴:“掌柜的,说好的你永远带着小人,怎滴现在你平步青云,却将小人留在这里当一个堂倌?”

    陈宓哑然失笑:“你现在虽只是大堂倌,但这里没有另设掌柜,相当于掌管醉仙楼了,与掌柜又有什么区别?

    等时机成熟,卢东家给你一提拔,不就是大掌柜了么?

    年前你还是一个小堂倌呢,现在的造化已经是天上地下,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秦大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这些却都是好的,但小人却是想跟着掌柜您。

    当初若不是你一番话,小人却是不知道已经身在泥沼之中、悬崖之上,还在汲汲于几个铜钱,是您点醒了我,不亚于我的再生父母啊。

    只是你帮我开了眼界,现在您却是自顾自青云直上,看俯视世间,看我还是如同蝼蚁一般在世间红尘里挣扎,您于心何忍……”

    陈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

    秦大步啊的一声:“掌柜的,有什么问题吗?”

    陈宓沉吟了一下:“……我特么感觉你不是个小堂倌,反而像是个哲学家。”

    秦大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俺也不懂您说的哲学家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您是在夸我。

    掌柜的,您现在身边还没有人伺候,要不让我跟着您吧?”

    陈宓斜睨了一下秦大步,笑道:“大堂倌薪俸还算不错,还有提成,等当上了掌柜,那又得翻倍,这薪俸可不是我能给得起的。”

    秦大步笑道:“掌柜的您可别笑话我了,小人虽然是个粗鄙的人,但又哪能眼光短浅到那种地步?

    现在虽然能够挣点钱,当了掌柜的挣得更多,也算是有了点身份,但又哪里能够与展柜你的身边人对比。”

    陈宓笑道:“你又如何能够肯定我便能够中举,读书人不中举,其余都是虚幻。”

    秦大步大力摇头:“您说笑了,就您现在的身份,又如何考不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考不上,您也是这汴京城里的风月班头。

    小人跟着您,有酒楼来相请,都得通过我,您挣大钱,我只管丰润一点辛苦费,那不比这多挣个十倍?”

    陈宓瞪大了眼睛:“啥玩意?”

    秦大步笑道:“柳永柳七公您知道吧?”

    那必须知道,陈宓点头。

    秦大步又笑道:“晏几道晏公子您也是知道的。”

    啊,手下败将,哪里能不知道。

    “这两人,算是两代的风月班头,柳七公让樊楼成了汴京城第一,晏几道则是维持樊楼威名不堕,然而现在最有名的风月班头便是您了啊!

    每当有节日,诗会文会都是要有人坐镇,而风月班头那可是各家酒楼争相延请的对象,少则百贯,多则几百贯,甚至上千贯的车马费都是有的!

    嘿嘿,掌柜的,听着是不是挺带劲的?”

    陈宓点点头:“是挺带劲的,但我不会去挣这样的钱,我是要走仕途的。”

    秦大步一拍大腿:“这自然是更好啊,公子您一旦中举,那俺大步不也鸡犬升天了么!”

    陈宓:“……”

    陈宓拍了拍秦大步的肩膀:“若是不嫌弃,便去找卢东家辞职吧,以后就跟着我吃糠咽菜吧。”

    “得嘞!”

    秦大步一蹦三丈高,卢伯蕴痛失一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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