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俱是一惊,抱竹率先跑出去看情况。
“啊……”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无比惊恐的女人尖叫。
孙希听出来是抱竹的声音,赶紧穿好鞋子下床。
夜晚凉风习习,处处透着阴冷。
想是府里人都听到了抱竹的叫声。
孙希赶到的时候,莫熙斋小院里已围满了几十个丫鬟仆妇。
“小姐来了,还不让开。”抱夏大声嚷道。
众人这才让开一条道。
孙希扶着抱竹的手,穿过人群。
路的尽头,梧桐树下,躺着一个穿红色外衣的女孩。
她额头上全是血,显然是从树上掉落,磕到了树下的石头。
抱竹吓得懵在当场,手颤抖着坐在地上,无所适从。
孙希走过去,认出是秋纹,她蹲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当场松了一口气。
“还不快叫李大夫过来?”
抱夏沉稳,应了声是便跑出去了。
孙希指挥妈妈们抬着秋纹的去了下人房。
约莫过了一盏茶,卢敏来了。
“听说秋纹爬树上摔下来了?”卢氏劈脸便问。
“母亲的耳报神忒快。”孙希瞥了眼不自在地站在一旁的抱冬。
“你也别怪抱冬,她也是怕你处理不好。你婚期在即,院子里若有丫鬟出了人命,知道的说是她自己爬树掉下来摔死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虐待死的,你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卢氏几句话说得又急又气。
孙希皱眉:“这秋纹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磕到脑袋,这才昏过去,她呼吸还是好的。”
“过会儿还是听大夫怎么说,可别伤了脑子。”卢氏瞪眼,觉得女儿想得太简单,说完瞪一眼抱冬抱春。
俩丫头识趣地欠身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卢氏、孙希和周芸家的。
卢敏扫一眼周芸家的,她会意,小声道:“小姐,我听下人们说,你不准备带抱竹去崔府?”
孙希点点头:“几个性子太跳的,我都不想带。妈妈也知道,崔府人事有多复杂,丫头闯祸,我也难免落一个规束下人不力之罪。”
“小姐若不嫌我倚老卖老,可否听我一言?”周妈妈小心道。
“妈妈言重了,妈妈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要多,您能有教诲于我,我自当领受。”孙希从小便知周芸家的为人处世,比她母亲还老道从容,得人心。
不然,外祖母也不会特特放她在母亲身边。
卢氏收起情绪,也道:“周妈妈你跟了我几十年,有什么交代直接对希姐儿说,你知道,我对你都是尊敬的,她一个小辈,听你教诲是应当的。”
周芸家的福了福道:“夫人和小姐厚待老奴,老奴心里一直是感激的。今天,我便托个大,说一些驭下之道,小姐若是觉得有理,便谨记在心。若觉得没理,就当听个笑话。”
孙希柔声道:“妈妈请说,我无不记下的。”
周妈妈正色:“小姐博览群书,必看过‘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吧?”
孙希点头,周妈妈继续道:“我听夫人说小姐不准备把八个秋全带走,要留四个在孙府。老奴以为不妥。”
“为何?”孙希讶异。
“秋纹、秋香、秋梨和秋月四人,各有缺点,有的口舌过于锋利,有的性格跳脱,不服管教,有的嘴巴过于松,乱传消息。抱竹也是其中翘楚。”
“小姐的心思我明白,你要带去崔府的丫鬟,要么稳重,要么谨慎,要么胆小,要么有智谋,能盘算。但我问小姐一句,这么多年,小姐认为,自己在府里,在汴京城名声如何?”
“我自认,还算中规中矩,不算辱没了我们忠勇伯府的威名。”孙希自谦道。
“老奴不这么认为,小姐才德兼备,知书达理,女红出众,温厚有礼,善待下人,有容乃大,厚德载物!何止没有辱没伯府,可真真为我们伯府扬名。”周妈妈如实夸赞。
卢敏听了嘴角笑涡一旋,没有母亲不喜欢人家夸自个儿女。
“那小姐可知,您这些名声是从何而来?自然是府内下人口口相传。”
“老奴托大问一句,若是小姐的好,只是如抱夏等完全服从小姐以及性格稳重的丫鬟仆妇们来传,别人可会全信?”
“抱竹等率性之人,没一个在小姐近身服侍,别人会怎么想?”
“知道的,小姐留下这些丫鬟,是为了她们好,怕她们去了崔府闯祸,害了自个。”
“这不知道的,若是那些烂心肠的,会说小姐平日里都是装的,关键时候,攀高枝了,就不带伺候了你十几年的人,怕那些嘴快的在崔府乱传你的不德之事,所以才把她们留在孙府圈禁起来。小姐你说,老奴说的可对?”
孙希越听,后背越凉,自己当初只考虑到不行差踏错,却真没考虑到这一层。
“妈妈真是金玉良言,句句为我着想!是我想岔了,没有考虑周全。”孙希握着周妈妈的手,真心感激道。
周妈妈回握住孙希的手,语气诚恳:“那也是小姐素日里善待老奴,福德所积。我这才敢托大妄言。”
“依妈妈所言,我该如何做?”孙希真心求教。
“小姐也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尚可挽救,四个抱字头丫鬟,我冷眼看着,都是对你忠心的。”
“八个秋,小姐可问她们自己意愿,若是愿意留在孙府,你就成全她。”
“若愿意跟你嫁去崔府,你便带着,日后小心管束便是。她们都是孙府待了十几年的,惹不出什么大祸。”
“即便将来闹大了,各人自有造化,小姐或舍弃,或管教,或发落,都自有一番道理情由。旁人,便说不得你不好。”
“总比现下,众人都没有闯祸,就这么被小姐主动发落在孙府,要强得多。”
孙希敛衽屈膝,对着周妈妈福了福,道:“妈妈真心待我,请受我一拜。”
周妈妈赶紧跪下磕头:“小姐这般大礼,老奴实在受不起,这些都是老奴的浅见,小姐听进去,我便感激不尽了。哪还敢承受如此大礼,这可折杀老奴了。”
卢氏扶起周妈妈,笑道:“你受得起,便是我,也要谢你,入京这些年,若不是你提点,我在汴京的名声,怕是早就一塌糊涂了。”
周妈妈感动得眼眶微红,哽咽道:“夫人这话,老奴实在承受不起。”
孙希也大为感动,握着周妈妈的手,问:“妈妈慧眼,跟着我的赵妈妈和卢嬷嬷,您看着哪个更为睿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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