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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终究负约了。

    叶卓言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风抚落的几朵春花,忽想起八年前也是这样春和景明的日子,而他竟傻傻的信了那人真能履约。

    “王爷,宫里传信,可以去了。”砌玉走进来,行了礼,禀报道。

    叶卓言收拢起那些飘远的思绪,转过身来:“无论谁问起,都说我是偶感风寒,近来已大好了,无碍。”

    “是。”砌玉明白,就算此次入宫是太后娘娘之命,可那宫里到底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样要小心。

    天气晴好,抽了芽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枝叶,叶卓言乘着马车从端王府出发,难得有兴致,一路都瞧着外头的风景。

    长安城的繁华一如既往,来往的行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摊贩之中,时不时被那货架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注意,停下脚步来。

    叶卓言忽想起他年少时也曾这样跟随父亲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

    那时当今圣上才登基不久,他们端王府明着有权,他父亲却实则不过是个富贵闲散人罢了。是故才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他大街小巷地转悠,有时也会买上几个寻常人家孩子会玩的小东西。

    他那时年少气盛,根本不知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多珍贵,倒时不时的闯祸惹他父王生气,又让他母妃担心。

    “王爷,早春的天气算不得多热,当心着了风。”砌玉瞧见了他们王爷眼里盈着的一层薄薄的泪,有些不忍地开了口。

    叶卓言收回视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闭了眼休息,却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宫门前,因是太后娘娘召见,是以宫门的侍卫也并不敢多拦,很快放行让人过去。等又过了一道宫门,便不能乘马车了,叶卓言从车上下来,由小太监领着往后宫去。

    当今太后龚氏乃是叶卓言的亲祖母,她本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当年的端王,曾也是众人歆羡不已的崇高地位,却在当年端王府一案后,渐与帝王离心,落得如今表面平宁,内里暗流汹涌。

    朝堂上总有人说,太后娘娘是因当年圣上心狠手辣不放过手足而与圣上置气,可实际究竟如何,那毕竟是天家的事,后来端王世子承袭爵位出乎众人意料,敢议论这件事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在砌玉跟着王爷的这些年里,只觉得在景宁宫,他们公子心情才能好些。

    暖风和煦,景宁宫里各色的花开得正好,或有几只蝴蝶扑扇着翅膀自花丛间飞过,教人瞧着心里也安静了几分。

    龚太后身边的老人都认识叶卓言,远远瞧见他来了,都是笑脸相迎。

    深宫里的日子多是寂寞无聊,而端王还是世子的时候,便以活泼好动出了名,太后娘娘每次瞧了都是喜笑颜开,景宁宫的这些下人自也喜欢端小王爷多来。

    叶卓言在众人的微笑欢迎之中走进了正殿,朝着上首坐着的妇人行礼:“儿臣参见皇祖母。”

    按大周传统,叶卓言并非皇子,是不该唤龚太后一声“皇祖母”的,可他自幼常入宫,龚太后喜欢他,帝王又子嗣单薄,他便也得了赏,能与皇子一般称太后为“祖母”。

    端王府起复之后,不少臣子都暗中观望,也是龚太后允他一声“祖母”,才让他在举步维艰的长安之中,能做个奢靡无度的纨绔子弟。

    龚太后华发已白,脸上也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可保养得宜,却仍能瞧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韵,她一见叶卓言来了,便笑开了颜:“言儿,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叶卓言便依言走了过去,龚太后执起他的手,眼中满是慈爱:“许久都不见你了,听闻你病了,是怎么回事?可是下头的人没能侍奉好?”

    “承蒙皇祖母厚爱,已经大好了。是卓言不孝,让皇祖母担心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龚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哀家只恐他们照顾不好你,你从小养尊处优,若是那些下人有不周到的地方,不必怕,哀家给你作主。”

    “卓言明白。”

    龚太后每每见他,便会想起端王府旧案,想起那一夜之间被打入大牢的百余口人,没说了几句话,她眼中便已盈了泪水。

    叶卓言见自己的皇祖母多有哀戚之色,便连忙转说起市井听闻的有趣事情。

    这么多年,他唯在景宁宫时才觉得自己并非是孤家寡人,若不是有皇祖母,只怕他根本撑不到从狱中出来,更不会在狗皇帝眼皮底下还活了这么多年。

    他想查明真相,更想报仇,他有时会觉得太累了,可来了景宁宫,便能好像获得暂时的休息一般。

    而龚太后,也每在他来时都准备他爱吃的糕点,每次都会变着花样,有时,倒能让他想起母妃尚在的那些日子。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龚太后身边的嬷嬷见叙话差不多了,便着人将准备好的糕点端了上来。

    这次有红豆饼,是叶卓言很喜欢吃的,可他才抬手拿起一块,还不待搁进嘴里,外头便进来一个宫人。

    “娘娘,督鉴司的人来了,说是奉圣上之命,有案要查,问娘娘可否见个人。”

    督鉴司?

    叶卓言脸色变了变,看向龚太后。

    龚太后显然也有点意外,问道:“可说了要见什么人?”

    那宫人不过一个低品阶的小太监,听见这么问,忙跪了下去,躬着身子道:“说请见朱公公。”

    叶卓言闻言,看向站在旁边的一个内侍。

    他身量并不高大,脸上生了些皱纹,头发也已有些白了,正是那小太监口中的“朱公公”。

    从叶卓言记事起,这位朱印三朱公公便已跟在太后身边了,他是太后的亲信,即便只是个内官,可实际的地位也高过了许多人。

    督鉴司虽说奉皇命,独立三司之外,可难道已经张狂到连太后身边的人都敢动了吗?

    “说了是要问什么事吗?”龚太后又问,此时脸色便不复方才的温和,带了些许冷意。

    那小太监忙答:“没说。”

    “你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督鉴司的司长,姓梁的一位大人。”

    梁远州!

    叶卓言微眯了一下眼睛,心里翻涌起一股不知名的火气来。

    不过他隐藏得很好,龚太后都未能发现那一瞬间他的变化。

    殿里安静了片刻,才听见龚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那位梁大人进来吧,他要问朱公公什么,在哀家这里问就是了。”

    “是。”

    梁远州入督鉴司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进景宁宫。

    他是外臣,本不能入后宫之中,但一则督鉴司地位特殊,二则他奉的是皇命,自然也就无需避讳许多事情了。

    他既在督鉴司,且又私自追查当年的案子,自然对太后龚氏也多有了解,只是那些都是卷宗上所言,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还要见过面方能知晓。

    梁远州此番来,除了奉圣上之命,再有就是他想探探这位传言甚多的龚太后。

    可他没想到,叶卓言会在这。

    “微臣督鉴司梁远州,见过太后娘娘。”他只看了叶卓言一眼,行礼的时候便已目不斜视。

    叶卓言此刻不在太后身边坐着了,才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靠着,带着几分散漫地看着他。

    上首的龚太后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道:“平身吧。”

    “哀家早先就听闻督鉴司里能人辈出,今日得见,倒是有点出乎意料。”龚太后看着梁远州的目光,竟还带了几分欣赏,“哀家以为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必是杀意浓烈,不想你倒是个平和的,感觉不出什么冷酷来。”

    “娘娘谬赞,愧不敢当。”

    “哀家数年间见过的人不少,像你这般的,却也没有几个,不愧是皇帝选中的人,连哀家都忍不住要叫好。”龚太后笑了一下,“说吧,你找朱印三想问什么,他就在这,问就是了。”

    梁远州抬头,朝龚太后身边不远的地方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高品内侍衣裳的宫人,面色谦卑,本是极不引人注意的。

    “微臣梁远州,见过朱公公。”

    “老奴愧不敢当。”朱印三始终未曾抬起头来,倒是没有一点太后近臣的架子。

    虽这殿中情形与梁远州所想几乎完全不同,但他还是片刻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本不想将叶卓言这么早地牵涉其中,但若能借此机会,让他看到些什么,倒也未尝是件坏事。

    他于是很快开了口,且是单刀直入:“微臣斗胆,想问问朱公公,可曾在南安坊有旧识?”

    南安坊。

    叶卓言想起此前追查至南安坊时所遇诸事,目光深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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