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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来了，远处滚来的雷声之中，夏日的燥热被一扫而尽。
宫城飞檐落下的雨滴连缀成了丝线，淅淅沥沥地顺着砖石铺就的台阶流下。
梁远州拾阶而上，步履匆匆浑然不管雨水已溅到了他的鞋面上。
他是被急召前来的，周帝叶致发了很大的火，御书房里跪了一地的小太监，人人屏息静声，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
连总管太监王兴都是低眉敛目地站在一边，显然那位帝王是气得大了，谁都劝不住。
“微臣梁远州见过圣上。”梁远州行了礼。
站在案边的叶致抬手叫他起来，很是不耐烦地看了王兴一眼。
王兴是御前伺候的老人，见梁远州来了，又见着圣上的表情，当下便轻踢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脚：“还愣着干什么？都下去，圣上要同梁大人说话了。”
一圈侍奉的小太监如蒙大赦，急急地起来，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周帝叶致冷哼了一声，啪一下将一叠奏折扔到了梁远州面前的空地上。
“你瞧瞧，你瞧瞧这些人都给朕上的是什么狗屁折子！”
“那江之涌人都死了，不急着查清案件，倒是连大理寺的结论都等不得，就要朕惩罚端王，惩罚督鉴司！”
“案由呈报圣上，外人不知，是以有此猜测，待真相大白于天下，诸位大人也自然知晓圣上的苦心。”梁远州蹲下身，将那几本奏折捡了起来。
叶致冷笑了一声：“他们怕不是不知朕的苦心，是知晓了却偏要与朕对着干罢了。”
梁远州未敢应这话。
叶致知晓他的品性，自然也不接着说下去，又走回案前坐下问道：“端王如何了？”
“已经醒了，在微臣那里养着。”
叶致点点头：“且先住着吧。面上的功夫朕总要做给人看，他在你那里，朕也不必为他的事情烦忧。只不过是要叨扰你了。”
“微臣不敢。”
叶致笑道：“也是，你与他当年好像还曾一同参加扬名武会，想必他也不会太过排斥。”
梁远州笑笑，不知该怎样应这件旧事。
叶致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瞧瞧那些折子里所说，可有没有堪用的东西。昨夜你送来的朕也看过了，按兵不动虽说也算得上守株待兔的方法，但朕总觉得太耗时间了些，若你有线索，朕还是想出手去查。”
“微臣明白。”梁远州一边答话，一边将手中的奏折展开。
大多都是听闻江太师出事义愤填膺想为江太师伸冤的，可看出是从前跟随江太师的那些人，但其中有用的信息并没有多少，倒是可以让督鉴司的人顺着这个名单查下去碰碰运气。
梁远州看完，抬起头来：“微臣会命人以这份名单做线索查下去，至于江之涌本人……”
叶致看向他：“有话就说，无妨。”
“微臣有线索，只是牵扯江湖门派和，和端小王爷，微臣不知……”
叶致的眸光深了深：“朕并非信不过你，但朕要认真问一遍，凭你的本事，能不能护好他？”
梁远州目光动容，微抿了一下唇，单膝跪了下去：“微臣愿护端王殿下周全，万死不辞！”
*
叶卓言站在窗前披着一件薄斗篷，看着窗外连缀成线的雨。
督鉴司之内也并不都像他所想的那般晦暗，这个廊亭合围的院子里种了几种花，在雨里倔强开着，竟也显得生机勃勃，与督鉴司在外的名声全不相符。
他多少明白梁远州将他带来督鉴司安置是因为什么，因此自从醒了也没有说过要离开的事，但他偏又知道了梁远州离开是入宫面圣，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来了，让他多在这里一会都觉得不自在。
这是梁远州在督鉴司的屋子，却又是皇室的督鉴司的屋子。
他内心里分明留恋，可理智又让他厌恶。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只觉得怕是去外头狠狠地淋一场，反比站在这里畅快。
可砌玉和斩锋是不会让他出去的，就连站在这还是他一连保证自己是真的没事了才得以达到。
他心里纷纷扰扰地掠过了许多事，只觉得一团乱麻，没有哪一样能够理出头绪来，忽然就瞧见一边的长廊底下，跑过来一个身着督鉴司衣裳的侍卫来。
这里是梁远州的屋子，一般甚少有督鉴司的侍卫前来，这个小侍卫却跑得极为着急，连伞都不打就冒着雨跑到了他们屋子门口。
砌玉和斩锋守在门前自然不会让他进来，很快叶卓言就听到门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有要事禀报司长，耽误了你们可承担不起！”大约是那小侍卫的。
“你们司长不在这，你去别处找吧。”砌玉拦着。
那小侍卫却着急：“这是司长的屋子，司长不在这里还能去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是督鉴司的人，怎么在司长的屋子里？”
“我们是什么人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走吧，你们司长真的不在这，看你年纪不大，我不想对你出手。”砌玉不想与督鉴司的人正面起冲突。
偏那个小侍卫像是听不懂话外音似的，硬要闯进去：“你们骗人！你们不是督鉴司的人，却在我们司长的屋子，你们是不是要害了我们司长！”
“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们才是不要得罪督鉴司！”
“督鉴司的人就是这么教导底下人的吗？”
门一下子开了，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那小侍卫和砌玉同时愣了下来。
两人本是在推搡着，一下都松了开来。
砌玉忙面向叶卓言行礼：“属下鲁莽，打扰了王爷。”
王爷……那小侍卫看向叶卓言的眼神变了变，又连忙垂下了头去。
叶卓言的脸色其实算不得多好，可他多年养尊处优，站在那，倒是闲散里透出几分不怒自威来。
“你找梁远州？”
小侍卫听见叶卓言直呼司长姓名，又听方才那人称他为王爷，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他身份低微，平日只奉司长的命令行事，对督鉴司内其他事也并不知晓，是以一时也判断不清这位王爷出现在这到底合不合规矩。
对方的身份毕竟高出他太多，他只能先回答：“是，属下找司长有要事禀报。”
“他入宫了，早就走了，如今只怕正在御书房里呢，你找错了地方。”
那小侍卫起先还算淡定，听见“入宫”两个字后，陡然变了脸色，竟是失口道：“这一入宫那不知何时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他说完了，又自觉失言，忙抬手捂了嘴。
叶卓言看笑了：“你真的是督鉴司的人吗？”
情知自己方才失态，那小侍卫窘迫至极，只是他到底是揣着一个要紧消息来的，知道一时半刻见不到司长，急得要哭出来。
“属下自然是督鉴司的人……”
他这副样子，同督鉴司给人的感觉实在迥异，连叶卓言都不免起了兴致：“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不如说给我，你不能进宫，我却可以。”
那小侍卫显然是被教育过什么话不能乱说，他抬头看着叶卓言，觉得面前这位王爷可信，又谨记司长教诲，一时间满脸纠结，不知该不该开口。
连砌玉都看得无语了，这小侍卫若是暗卫，旁人都不用问什么，他自己的表情一准全都把自己出卖了。
“你大可放心，我们王爷是端王殿下，是真的能进宫，并非骗你。”砌玉有点不耐烦地道。
“可……”
“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不说，可就不要怪我关门了。”叶卓言抬起三根手指。
“三。”
那小侍卫皱着眉头，他显然是听过端王名号，只是心里又怕赌错了，因而越发纠结。
“二。”
叶卓言却是觉得逗这督鉴司的小少年很是有趣，恍惚倒让他想起自己当年溜出府去参加扬名武会时的样子似的。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真以为他会为了督鉴司的事入宫找梁远州吗？
“一。”
“司长家里出事了！一伙不知道哪来的人，今早晨从各处潜入进来，追着要杀梁姑娘！梁姑娘受伤了！”
那小侍卫豁出去了，闭着眼睛一气全说了出来。
叶卓言的举着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蓦地一变。
梁婳！梁婳出事了！
“人呢！他们在哪？”一瞬间叶卓言身上的懒散气质消散殆尽，连那小侍卫都被吓了一跳。
“人？”
“梁婳和陆绯衣，你盯着他们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哪吧？”
“知道，知道！”那小侍卫反应过来，连忙指了个方向，“就在司长的宅院里！”
“带我去！”
小侍卫茫然地点头，完全不明白面前这位王爷怎么一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王爷，身体还没好呢！”砌玉慌忙拦住叶卓言。
可梁婳都出事了，叶卓言又怎么拦得住，他挣开砌玉的手，推着那小侍卫就要往外走。
“王爷，当心雨！”砌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拿了一把伞，跟着就冲了出去。
斩锋叹了口气，跟着一头扎进了雨里。
雨已经来了，远处滚来的雷声之中，夏日的燥热被一扫而尽。
宫城飞檐落下的雨滴连缀成了丝线，淅淅沥沥地顺着砖石铺就的台阶流下。
梁远州拾阶而上，步履匆匆浑然不管雨水已溅到了他的鞋面上。
他是被急召前来的，周帝叶致发了很大的火，御书房里跪了一地的小太监，人人屏息静声，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
连总管太监王兴都是低眉敛目地站在一边，显然那位帝王是气得大了，谁都劝不住。
“微臣梁远州见过圣上。”梁远州行了礼。
站在案边的叶致抬手叫他起来，很是不耐烦地看了王兴一眼。
王兴是御前伺候的老人，见梁远州来了，又见着圣上的表情，当下便轻踢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脚：“还愣着干什么？都下去，圣上要同梁大人说话了。”
一圈侍奉的小太监如蒙大赦，急急地起来，一溜烟地退了出去。
周帝叶致冷哼了一声，啪一下将一叠奏折扔到了梁远州面前的空地上。
“你瞧瞧，你瞧瞧这些人都给朕上的是什么狗屁折子！”
“那江之涌人都死了，不急着查清案件，倒是连大理寺的结论都等不得，就要朕惩罚端王，惩罚督鉴司！”
“案由呈报圣上，外人不知，是以有此猜测，待真相大白于天下，诸位大人也自然知晓圣上的苦心。”梁远州蹲下身，将那几本奏折捡了起来。
叶致冷笑了一声：“他们怕不是不知朕的苦心，是知晓了却偏要与朕对着干罢了。”
梁远州未敢应这话。
叶致知晓他的品性，自然也不接着说下去，又走回案前坐下问道：“端王如何了？”
“已经醒了，在微臣那里养着。”
叶致点点头：“且先住着吧。面上的功夫朕总要做给人看，他在你那里，朕也不必为他的事情烦忧。只不过是要叨扰你了。”
“微臣不敢。”
叶致笑道：“也是，你与他当年好像还曾一同参加扬名武会，想必他也不会太过排斥。”
梁远州笑笑，不知该怎样应这件旧事。
叶致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瞧瞧那些折子里所说，可有没有堪用的东西。昨夜你送来的朕也看过了，按兵不动虽说也算得上守株待兔的方法，但朕总觉得太耗时间了些，若你有线索，朕还是想出手去查。”
“微臣明白。”梁远州一边答话，一边将手中的奏折展开。
大多都是听闻江太师出事义愤填膺想为江太师伸冤的，可看出是从前跟随江太师的那些人，但其中有用的信息并没有多少，倒是可以让督鉴司的人顺着这个名单查下去碰碰运气。
梁远州看完，抬起头来：“微臣会命人以这份名单做线索查下去，至于江之涌本人……”
叶致看向他：“有话就说，无妨。”
“微臣有线索，只是牵扯江湖门派和，和端小王爷，微臣不知……”
叶致的眸光深了深：“朕并非信不过你，但朕要认真问一遍，凭你的本事，能不能护好他？”
梁远州目光动容，微抿了一下唇，单膝跪了下去：“微臣愿护端王殿下周全，万死不辞！”
*
叶卓言站在窗前披着一件薄斗篷，看着窗外连缀成线的雨。
督鉴司之内也并不都像他所想的那般晦暗，这个廊亭合围的院子里种了几种花，在雨里倔强开着，竟也显得生机勃勃，与督鉴司在外的名声全不相符。
他多少明白梁远州将他带来督鉴司安置是因为什么，因此自从醒了也没有说过要离开的事，但他偏又知道了梁远州离开是入宫面圣，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来了，让他多在这里一会都觉得不自在。
这是梁远州在督鉴司的屋子，却又是皇室的督鉴司的屋子。
他内心里分明留恋，可理智又让他厌恶。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只觉得怕是去外头狠狠地淋一场，反比站在这里畅快。
可砌玉和斩锋是不会让他出去的，就连站在这还是他一连保证自己是真的没事了才得以达到。
他心里纷纷扰扰地掠过了许多事，只觉得一团乱麻，没有哪一样能够理出头绪来，忽然就瞧见一边的长廊底下，跑过来一个身着督鉴司衣裳的侍卫来。
这里是梁远州的屋子，一般甚少有督鉴司的侍卫前来，这个小侍卫却跑得极为着急，连伞都不打就冒着雨跑到了他们屋子门口。
砌玉和斩锋守在门前自然不会让他进来，很快叶卓言就听到门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有要事禀报司长，耽误了你们可承担不起！”大约是那小侍卫的。
“你们司长不在这，你去别处找吧。”砌玉拦着。
那小侍卫却着急：“这是司长的屋子，司长不在这里还能去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是督鉴司的人，怎么在司长的屋子里？”
“我们是什么人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走吧，你们司长真的不在这，看你年纪不大，我不想对你出手。”砌玉不想与督鉴司的人正面起冲突。
偏那个小侍卫像是听不懂话外音似的，硬要闯进去：“你们骗人！你们不是督鉴司的人，却在我们司长的屋子，你们是不是要害了我们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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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才是不要得罪督鉴司！”
“督鉴司的人就是这么教导底下人的吗？”
门一下子开了，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那小侍卫和砌玉同时愣了下来。
两人本是在推搡着，一下都松了开来。
砌玉忙面向叶卓言行礼：“属下鲁莽，打扰了王爷。”
王爷……那小侍卫看向叶卓言的眼神变了变，又连忙垂下了头去。
叶卓言的脸色其实算不得多好，可他多年养尊处优，站在那，倒是闲散里透出几分不怒自威来。
“你找梁远州？”
小侍卫听见叶卓言直呼司长姓名，又听方才那人称他为王爷，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他身份低微，平日只奉司长的命令行事，对督鉴司内其他事也并不知晓，是以一时也判断不清这位王爷出现在这到底合不合规矩。
对方的身份毕竟高出他太多，他只能先回答：“是，属下找司长有要事禀报。”
“他入宫了，早就走了，如今只怕正在御书房里呢，你找错了地方。”
那小侍卫起先还算淡定，听见“入宫”两个字后，陡然变了脸色，竟是失口道：“这一入宫那不知何时回来，这可怎么办呢？”
他说完了，又自觉失言，忙抬手捂了嘴。
叶卓言看笑了：“你真的是督鉴司的人吗？”
情知自己方才失态，那小侍卫窘迫至极，只是他到底是揣着一个要紧消息来的，知道一时半刻见不到司长，急得要哭出来。
“属下自然是督鉴司的人……”
他这副样子，同督鉴司给人的感觉实在迥异，连叶卓言都不免起了兴致：“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不如说给我，你不能进宫，我却可以。”
那小侍卫显然是被教育过什么话不能乱说，他抬头看着叶卓言，觉得面前这位王爷可信，又谨记司长教诲，一时间满脸纠结，不知该不该开口。
连砌玉都看得无语了，这小侍卫若是暗卫，旁人都不用问什么，他自己的表情一准全都把自己出卖了。
“你大可放心，我们王爷是端王殿下，是真的能进宫，并非骗你。”砌玉有点不耐烦地道。
“可……”
“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不说，可就不要怪我关门了。”叶卓言抬起三根手指。
“三。”
那小侍卫皱着眉头，他显然是听过端王名号，只是心里又怕赌错了，因而越发纠结。
“二。”
叶卓言却是觉得逗这督鉴司的小少年很是有趣，恍惚倒让他想起自己当年溜出府去参加扬名武会时的样子似的。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真以为他会为了督鉴司的事入宫找梁远州吗？
“一。”
“司长家里出事了！一伙不知道哪来的人，今早晨从各处潜入进来，追着要杀梁姑娘！梁姑娘受伤了！”
那小侍卫豁出去了，闭着眼睛一气全说了出来。
叶卓言的举着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蓦地一变。
梁婳！梁婳出事了！
“人呢！他们在哪？”一瞬间叶卓言身上的懒散气质消散殆尽，连那小侍卫都被吓了一跳。
“人？”
“梁婳和陆绯衣，你盯着他们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哪吧？”
“知道，知道！”那小侍卫反应过来，连忙指了个方向，“就在司长的宅院里！”
“带我去！”
小侍卫茫然地点头，完全不明白面前这位王爷怎么一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王爷，身体还没好呢！”砌玉慌忙拦住叶卓言。
可梁婳都出事了，叶卓言又怎么拦得住，他挣开砌玉的手，推着那小侍卫就要往外走。
“王爷，当心雨！”砌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拿了一把伞，跟着就冲了出去。
斩锋叹了口气，跟着一头扎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