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擂台之上,岑清风已与自己的同门好友蔺予按照他们所练习的那般结成攻守均可的小型阵。

    浣音门以音入武,两人合律,其阵法的功效要比两人单独更加多变。

    对面大刀门的弟子显然还差了些火候,双方甫一交手,便见岑清风灵活地绕过对手的刀锋,在其背后抚琴出手。

    浣音门的招式看似柔和,可琴音之中往往隐藏不易察觉的暗器,这两个大刀阁的弟子显然也受到了师门指点,未曾转身便已弯腰做出了躲暗箭的姿势。

    但岑清风偏偏并没有在这一瞬发出暗器,他好像知道对方会躲一样,待对方以为危机解除,他这才扬手飞出三枚银针。

    两个大刀阁弟子被吓了一跳,若非他们门派功夫里便有腿法,只怕这一个回合根本来不及躲过去,直接就失败了。

    台下,叶卓言露出笑容来:“倒不愧是林绝弦的门生。”

    八年前他和梁远州曾与林绝弦交手,那时便觉得林绝弦的暗器使得与旁人颇为不同,当时只觉是他天赋卓然,此时身在局外,方对那时一些不甚能看透的事有了更多理解。

    林绝弦便是这种在人别扭时刻出手的习惯,他门下的弟子倒学了十足十。

    “他这个弟子倒是并没有那么像他。”梁远州想起上次遇到这个后辈时的场景。

    叶卓言看着,分明觉得这叫岑清风的年轻人与他门主那几分阴险劲不相上下。

    梁远州知他上次不在,所以也没有隐瞒,接着道:“林绝弦经历甚多,他门下这个弟子却大概被保护得很好。心思纯粹,一眼可以望到尽头,浣音门如今能养出这样的人来,倒是出人意料。”

    叶卓言的视线从擂台上移开,颇有些兴味地落在梁远州身上:“你好像知道得很详细。”

    “江之涌出事前我见过他。”

    “他叫岑清风?”

    “嗯。”

    “清风朗月,若果真如你所说,他还挺配这个名字。想想若是要利用他,还有些不舍得了。”

    梁远州却清醒得很:“是林绝弦没教他世事难防。”

    叶卓言一下笑了出来:“梁司长不愧是梁司长,果然连说话都有督鉴司的味道。”

    他的言语里不无嘲讽,在近几日已经缓和的关系里突然地出现,再一次提醒着梁远州,即便并排而坐,他们之间也并非从前。

    闷痛的伤口被剖开来,从已经麻木的感觉之中传来一线清晰的痛楚。

    梁远州转头看向叶卓言,他搭着薄毯,靠在椅背上,瞧着甚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闲适,可不怎么有血色的唇瓣和穿在他身上显得太过宽大的袍服,多少让人觉得,他到底是虚弱得像是随时会离开。

    叶卓言没有看他,梁远州也没有开口解释。

    有很多东西,在梁远州心中,并非言语可以说清。他除了证明给他看之外,别无他法。

    弦音铮然,场上,那两个大刀阁的弟子已然落败,岑清风收琴而立,浣音门的白衣在擂台之上显出几分朗月之风来。

    能听见浣音门弟子聚集的地方,许多人发出鼓掌喝彩之声。

    这一轮比完,待另外两组失败的队伍比过之后,岑清风蔺予便要与歧衡山的宋嫣和她师兄对战。

    既已打定了主意改从岑清风身上入手,叶卓言自然对另外两组的比试兴趣缺缺,他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近乎要睡着了,才等得一声锣响,岑清风与宋嫣分站两边。

    之前来扬名武会凑热闹时见过一次,叶卓言总觉得浣音门和歧衡山这两个年轻后辈之间有些不那么寻常的氛围,今日一见他二人又在台上相对,叶卓言终于来了精神。

    他很是带着几分打趣地远远望向颜折风和林绝弦,要不是所坐的位置相隔太远,叶卓言此时倒真的很想问问那二位如今是什么感觉。

    江湖中的新人不知道歧衡山与浣音门的渊源,但叶卓言当时亲历那件事,他可是清楚得很。

    “你说这浣音门的年轻弟子,会否因为这件事与他师门决裂?”叶卓言问道。

    梁远州那一瞬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年夜间林绝弦离开的时候。

    “他既被师门护得那样好,想来不会有他师父当年的勇气。”

    “也不见得。”叶卓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若是连这样的事都无法争取,那你想利用他找到那只兔子的老窝,恐怕也并不会多容易。”

    叶卓言不再支着下巴懒散地坐着,他直起身来,多了几分认真:“虽然连三面都没见过,但我倒觉得这岑清风身上有股执拗是你我而今都没有的。他未必肯向旁人安排的命运妥协。”

    一声锣响,宋嫣横笛在手,如单刀直入一般,闯入岑清风和蔺予想要组成的阵法之中。

    岑清风抚在琴上的手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突兀的笛音插入进来,让他们未能“故技重施”。大刀阁弟子未能阻拦的阵法,被宋嫣这看似莽撞的手段,强硬地化解开来。

    蔺予感觉到了压力,不过几日未见,歧衡山这个小姑娘似乎又精进不少。

    叶卓言乐了:“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岑清风年纪轻轻倒要早早面对了。”

    梁远州看向他,从叶卓言口中听到“年纪轻轻”四个字,总让他心里莫名郁结。

    他分明也才及冠没有几年,若不是端王府的变故,他又何须如今日这般周旋劳累?

    叶卓言发觉他的目光,转头回视回去:“怎么这么看着我?”

    那一刻,也不知是什么,竟让叶卓言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又不喜欢美人。”

    擂台上,音律杀伐又纠缠;擂台下,说出这句话的叶卓言和听到这句话的梁远州同时怔住了。

    叶卓言的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不自觉地搓了一下松松垂下的手指。

    梁远州微抿了一下唇,极快地错开了视线。

    “不夜阁里见得太多,看习惯了,自然没什么新鲜感。”

    “嗯。”

    叶卓言僵硬地将视线挪回到擂台上,恨不得打死刚才多话的自己。

    梁远州分明一脸生人勿近的冷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场上,岑清风与宋嫣错身的一瞬,当啷一声,他腰间所配的浣音门的玉佩,被宋嫣的横笛正正好挑了下来。

    扬名武会上生死有命,一向是为夺第一打得不可开交,以前也曾出现过将对手身上带着的饰品抢夺击碎的先例,所以后来参赛的江湖子弟都会尽可能少地佩戴饰物。

    浣音门也算得上名门大派,不会不知道这个,可岑清风还是带了玉佩。

    叶卓言一下笑了出来:“林绝弦看到得气死吧?他的好徒弟,在擂台上跟歧衡山的姑娘打情骂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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