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解雇?”马沙大惊,“那你们会负责把他们送回震旦去吗?”

    马沙问完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如果公司负责送回震旦,外面哪儿那么多流亡的震旦人。

    理查德两手一摊:“你是不是对我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我这张一等座的火车票,还是自己掏钱买的呢,老板会多结算两个月的工钱给我,还是考虑到我是法师,他怕我给他下咒。”

    马沙:“法师还能下咒?”

    “不能,那是诅咒巫师或者先知的能力。”

    马沙不由得疑惑,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施法者?这种世界科学能发展得这么好不容易啊——不对,安德里亚这种其实也算施法者。

    这时候,小姑娘问马沙:“哥哥,他们为什么不坐火车啊?”

    马沙正要回答,理查德就先开口了:“大部分的钱,都被卖他们过来的震旦乡绅赚走了,他们每周只有一联邦刀,还是用纸币支付,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火车票。”

    马沙一听到“乡绅”两个字,就想起了《让子弹飞》里的黄老爷,顿时怒气拉满。

    这帮狗东西,把同村的贫苦人卖到白人的地盘上做苦力,一个个都特么是路灯挂件。

    马沙隔着玻璃窗,看着沿着他们修建的铁路线缓缓移动的同胞们,内心五味陈杂。

    突然,安德里亚把车窗向上推开,然后拿出携带的食物往下扔。

    一开始难民们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车上白妞砸人玩呢,纷纷躲避,可紧接着有人喊:“是面包!是吃的!”

    下一刻,难民们蜂拥而上,抢夺安德里亚扔下去的食物。

    那场景让马沙想起自己去公园的池塘喂鱼,鱼食落入水中,鱼群蜂拥而至。

    然后,马沙看见有抢到饼的同胞对着火车跪下,一边吃一边磕头。

    这场景震撼了马沙。

    理查德来了句:“看,震旦人最擅长感恩了。”

    马沙的胃在痉挛。

    他突然想起了至圣先师鲁迅的话: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着,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如果此后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马沙的心跳的比第一次开枪杀人还快,可能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从已经走上复兴之路的中国来的穿越者,肩负着成为这唯一的光的使命。

    不过,唤醒民众是很难的,势必要面对震旦内外所有**派的围剿,如果自己连一介匪首的德金都奈何不得,谈何救震旦!

    马沙感受到内心有一股澎湃的力量,随时能破胸而出。

    这时候安德里亚拉动包厢门边的绳子,下一刻车厢另一头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列车员在安德里亚拉动绳子不到十秒后,就出现在包厢门口:“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吗,小姐?”

    “给我拿五十斤干面包过来,还有水。我付钱。”

    列车员点头:“明白了,稍等。”

    他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三个列车员扛着一袋面包和两个皮水袋过来了。

    马沙站起来,帮着安德里亚往下扔面包。

    越来越多的震旦人开始向火车鞠躬甚至磕头,马沙还听见有人在喊:“女菩萨显灵啦!”

    马沙听得很不是滋味,内心有股高唱国际歌的冲动,要告诉这些人“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但是光让这些人听见国际歌,就算自己有吟游诗人的天赋,也不太可能立竿见影的起效。

    毕竟唤醒一个麻木不仁的民族是很难的,绝非一蹶而就的事情。

    就在马沙犹豫的当儿,难民的队伍到头了。

    理查德:“看来还有很多震旦人没有启程,被解雇的震旦工人有几十万之多,不可能这么快队伍就到头。”

    安德里亚接口道:“嗯,看得出来现在已经上路的这些剩下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基本没看到他们携带口粮,可能想早点走到人烟多的地方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安德里亚忽然看到马沙的表情“马沙你……我以为你会很悲伤啊,结果却是一副意难平的表情呢。”

    “因为我就是意难平啊。”马沙轻声回应。

    安德里亚张嘴要说什么,马沙忽然唱起来:“总有一天/炊烟回到村庄/那隐约是稻谷晚来香……”

    安德里亚愣住了,而本来正把脑袋探出窗外看后面的小不点也缩回头,看着马沙。

    “总有一天/天使安心梦乡/在妈妈的怀里轻轻晃……”

    理查德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马沙。

    他应该听出来马沙这歌和吟游诗人的歌一样充满了感染力。

    这个时候,窗外又零零散散的出现难民,应该是今早没有跟大队,提前出发的那些。

    马沙看着窗外时不时被抛向后方的同胞,深情的唱着:“我的祖国/再不忧伤/我的祖国/到处是安详/留一片云当做是我的纪念/我从此去了就不回来。”

    不知道吟游诗人的歌声,是不是对自己也有效,反正马沙此刻感觉到一股大无畏的气概。

    虽然他不是震旦人,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车窗外的三三两两的震旦难民听到了马沙的歌声,他们困惑的扭头,目光投向火车上这个黄皮肤的同胞。

    他们脸上满是迷惘,不理解通过歌声传递给他们的情愫。

    ——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就知道不是唱一首歌就能解决的事情。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先从大嚷几声唤醒少数人开始,这个几人既然醒来了,就绝不能说没有毁坏着铁屋子的希望。

    马沙唱完最后一句,一屁股坐下,平复激动的心情。

    这时候他注意到,自己视野角落的进度条,居然已经填充了一大截。

    而且,这一次这进度条并没有因为他渐渐平静而缩短。

    马沙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拯救震旦人民的决心成了一个半永久的buff。

    这时候,理查德忽然说:“太惊人了,你刚刚唱歌的时候,我一时间竟然产生了错觉,觉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背后有无数顶天立地的英雄和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和你是哪个神的神选。”

    马沙微微一笑。

    ——从某种意义讲,可能真是这样也说不定。

    虽然马沙的情绪高涨,但是他不能靠高涨的情绪就把一切都办好。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首先,自己得增强实力,然后要干掉德金,分一份力量,顺便帮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报仇,最后才是带着强大的实力和声望返回震旦,把黄四郎老爷吊上路灯。

    马沙从来没有如此的坚定。

    理查德咋舌道:“太惊人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复杂的天赋的人。听我一句,你一定要去格林尼治皇家奥术学院,我感觉你会取得非常惊人的成就,甚至比肩彩虹索罗奇。”

    马沙摇头:“我说了,您的推荐信我会留着,但是我在这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我用上几个月把事情处理完,就会去格林尼治的。”

    理查德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了眼安德里亚。

    安德里亚小声说:“你不去是为了我吗?谢谢你。有你陪着我好受很多。但是那只是我的事情,和你……啊,和你也有关啊。”

    马沙点头:“是啊,和我也有关。”

    “那这样好了!”安德里亚向前趴在小桌板上,看着马沙,“我们约好了,等事情结束,我陪你去学魔法,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不对,不能算扯平,我也可以加入牛津工学院学习,这个可就麻烦了……我要怎么报答你陪我的恩情呢?”

    马沙:“那就将来和我一起回去拯救我的祖国吧。”

    安德里亚愣了一下,马上笑起来:“好啊。不过震旦虽然输了战争,但也没有到要拯救的地步吧?他们不是开始引进现代科学了吗?”

    马沙正要回答,理查德拿出一份报纸:“并不是这样,这是一周前在新约克发行的报纸,你看这里有一条消息,震旦发生了内乱。”

    ——内乱?时间上看,太平天国?

    马沙:“能借我看一下吗,报纸。”

    “当然可以。”理查德把报纸交给马沙。

    马沙摊开报纸,很快找到了震旦帝国内乱的消息。

    结果他发现,这个内乱与其说是太平天国,不如说更像是安史之乱。

    现在的震旦帝国,好像是由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强大存在分别镇守各地的一种体制,其中几个地方的镇守要求学习西方建立君主立宪甚至共和制,掀起了叛乱。

    可惜这个报道篇幅太小,讲得不清不楚。

    理查德继续说:“另外,弗朗索瓦和英格利斯好像又要组成联军入侵震旦了。所以说救震旦没什么问题。”

    “这样啊,行。”安德里亚伸出小拇指,“我和你拉钩,你帮我之后,我就跟你回震旦帮你!”

    马沙勾住少女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小不点突然开始唱:“拉钩上吊,一百年……你们一起唱啊?”

    马沙和安德里亚对视一眼,一起开口:“拉钩上吊……”

    理查德在旁边看着他们进行完这个充满中国传统的仪式之后,说:“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不说什么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写推荐信,之后等我到了新约克,会寄信给我以前在英格利斯的朋友,介绍你的情况。等你办完了事情,拿着介绍信去找他就行了。”

    “非常感谢。”马沙在位置上向理查德微微鞠躬。

    理查德又说:“另外,我这里有一本低级法术的卷轴书,里面还有我用剩下的一些一环法术,你先看一看。以你和魔网的连接,只要撕碎卷轴感受卷轴中魔法的运转,就能学会施展。

    “当然这东西也要悟性,撕一张卷轴不一定能成功,这本书里剩下的卷轴你一个个慢慢撕。”

    马沙用力点头,接过那本书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装订在一起的卷轴,每一页撕了就能直接施法。

    理查德:“别在这里撕!你撕掉卷轴魔法会发动的,我可不想在这么狭窄的车厢里魔法飞弹到处飞。”

    马沙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一等车厢,这个包厢坐四个人还有大量的冗余空间,在理查德口中居然是个狭窄的车厢。

    那恐怕在理查德眼中只有高铁的商务座才不狭窄了。

    马沙翻看理查德的礼物的时候,安德里亚好奇的问:“你刚刚唱的歌是什么?我都听哭了。”

    马沙:“临时起意,有感而发的即兴创作。”

    “太好听了!苏苏怎么会说你不会唱歌啊!”

    苏苏一脸委屈:“他以前真的不会唱啊。”

    理查德插嘴道:“这歌听着是不错,感情充沛,但是从音乐艺术的角度看,这只是一首不入流的歌。”

    马沙眉头一皱,正要反驳,突然想起来现在是1856年,现在最新潮的音乐流派是浪漫乐派和民族乐派,前者的代表人物有门德尔松,后者的代表人物是马沙很喜欢的德沃夏克。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对来自21世纪的音乐做出这种评价也不奇怪啊。

    不如说,没有因为离经叛道而骂娘就不错啦。

    理查德还在振振有词,看来就算是他这样的绅士,也免不了会想在年轻漂亮的女士——指安德里亚——面前卖弄一番。

    马沙看了眼安德里亚,从少女眼中看出了一丝无奈。

    他又扭头看了眼窗外,正好看见又一家震旦人推着独轮车在荒原中蹒跚而行。

    这一家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背着一条粗大的绳子,在独轮车前面卖力的拉。

    独轮车上坐着一个只有一边腿的女人,怀里两个孩子。

    这家的男人在独轮车后面,抓着车的把手,用力推着。

    这幅远离家乡故土挣扎求生的画面,击中了马沙的心,他突然奇想,联想到了《指环王·霍比特人》里的矮人们。

    《孤山之歌》好像有点新古典主义的意思?

    不知道现在唱这首,理查德会作何反应。

    于是,马沙盯着窗外又一组逃难中的震旦人,深情的唱道起来:

    “faroverthestyuntainscold(翻越寒冷的雾山之巅),

    “todungeonsdeepandcavernsold(去往深宅与古穴),

    “westaway,erebreakofday(我们必须马上启程,赶在破晓时分),

    “tofindourlongfottengold(去追寻那古早的遗落之财),

    “thepineswereroaringontheheight(万丈松涛正声声澎湃),

    “thewindswereaninginthenight(子夜寒风亦缕缕凄哀),

    “thefirewasred,itfngspread(火光漫天,似血色弥散),

    “thetreesliketorchesbedwithlight(古树如炬在黑暗中炽燃)~”

    马沙一边哼唱,一边看着理查德惊得合不拢嘴。

    一曲结束,理查德大声说:“斯特吉亚那边的风格,你也擅长?这真是太棒了。”

    安德里亚在桌子下面踹了马沙一脚:“你怎么会这么有才啊?”

    “老哥很有才吗?”苏苏惊讶的说,“这……”

    马沙笑了笑,自谦的说:“刚刚有感而发而已,献丑了献丑了。”

    理查德一脸钦佩:“虽然演唱有很多瑕疵,但是这音乐的旋律绝对棒极了。而且,虽然是很有瑕疵的表演,但那股沧桑的感觉完美的传达出来了。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渴望回到姑娘的情绪,我充分感受到了。”

    马沙坦然接受恭维。

    看来自己这个天才吟游诗人的身份,也要坐实了。

    没事,不怕,爷能抄的歌多!

    而且可以根据需要,有选择的抄。

    比如婚礼上,就可以抄一首《卡斯特梅的雨季》,绝对合适。

    正说着,有人敲了敲包厢的门。

    “请进。”安德里亚应道。

    一名矮胖的绅士打开门,扫视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到理查德身上:“请问,刚刚是您演唱的歌曲吗?”

    理查德摇头:“不,是我旁边这位震旦先生。”

    矮胖绅士扭头一看,露出厌恶的神色,但马上控制住自己,殷勤的问马沙:“请问,您方便透露一下这首歌的作者吗?”

    马沙大拇指一指自己:“我写的,你有意见?”

    矮胖绅士发出和蔼老爷爷一般的笑声:“霍霍霍,怎么可能,你刚刚的唱法,完全就是门外汉,能写出这种水准乐曲的人,不可能是门外汉。”

    你别说,还真是这样,这毕竟是《霍比特人》的配乐,当然是资深专业音乐人的作品。

    马沙耸了耸肩:“就是我写的,你不信拉倒。”

    “我出一千镑买作曲者的名字!”矮胖绅士斩钉截铁的说。

    马沙两手一摊:“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写的。”

    矮胖子胡子气得都抖动起来,圆眼镜后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马沙。

    这时候理查德打圆场说:“这位先生,我们亲眼看着这位马沙马先生出即兴创作两首歌了。显然,他是不世出的大才,我看这样吧,您出一个题目,让他即兴创作一个不就完了。如果他拿出来的歌水平极高,只是唱得蹩脚,那就证明他是真有才。”

    马沙看了眼理查德,其实他不太想接这个比试,因为不知道对方会出啥啊,对方要一指安德里亚的胸肌,要马沙来一个歌颂胸肌的,那马沙估计只能唱保加利亚妖王的那个《hop》了,那歌的里全是大胸肌。

    但是那种如此前卫的艺术,现在的人能不能接受还是个问题。

    然而不等马沙拒绝,矮胖绅士一指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荒原:“好,你就唱一首描写搭乘火车远行的歌曲吧!不能是刚刚那种悲怆的,要体现出我们联邦绅士们的进取精神和战天斗地的大无畏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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