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胡袍汉子已经端着货物爬了上来。车帘方一掀开,便见面前一精壮汉子将一柄血红的长刀挑了出来,正托在自己下颌,那胡袍汉子心中一惊,正待翻身跃了出去,旁边却有一少年把玩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刀,懒洋洋地言道:“且住!要不我们比比,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手中的刀快。”话音一落,那长刀已压在胡袍汉子的后颈之上。

    上下都被刀压了,那胡袍汉子无奈之下,只得慢慢地爬了进去。那小侍女见了一堆饰品,早就兴奋得一声尖叫,叽叽喳喳地左右挑弄着那些稀罕的东西,旁边,大侍女偶尔间插上一言,点头评足一番。

    外面众人本来听了那声尖叫,都是神色一变,正待各持兵器冲了进来,此时,二女挑选饰品的声音却又传来出来,神色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那为首之人悄悄地摇了摇头,众人又散了开来,伪作那行脚的商贩,只是团团将马车围着,片刻不离六尺开外。

    此时,窗上的帘儿已经放下,郭贵将那前几日从明溯处学来的满清十大酷刑,逐一拿出来吓唬了一番那胡袍汉子,不须讲上三二个,那汉子便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将众人来历交待了一遍。

    原来这伙贼人乃是附近的一群水贼,昨日夜间有人闯寨投帖,声称今日会有一批官眷途经汜水返回京都。据说,这些人在地方上穷凶极恶,甚至连那当地的地皮都被厚颜无耻地刮去了三尺,现在全部换成了银白珍巧之物,准备押回京都宅中暗藏起来。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伙水贼本来过的便是杀人越货、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不可能放任这样一只大大的肥羊白白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便点起了全部人马,一个个乔装打扮混进了汜水关。

    按照那投帖之人的说法,汜水关中守将已被他买通,众人行事之后,只待在一柱香间走散,便不虞那官兵围剿。那水贼为首之人本来也是怀疑此人用意,奈何那人一口咬定此次他只是为了救下被这些官眷扣押的一名老人,其他并无所求,又言道自己身为人子,见了父亲大人被狗官百般折磨却无力相救,只得前来闯寨投帖求得英雄豪杰相助,言语之间,声泪俱下,也就不由得众人不信了。

    原来是打了老的,跑来了小的。明溯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便有了主意。那贼人本在担心此次性命不保,却见明溯从随身的行囊中取了一封文书出来,言道:“我本是陈留属下官吏,此次遵了郡守张邈大人命令,前往京都押送一名重犯。不想你等小贼竟然鬼迷心窍,欲要助那贼人同伙拦截官差,当真以为朝无法纲?”

    那伙贼人在帮助老贼脱困之时,早就暗暗搜索过后面那驾马车,发现除了些野物皮毛,其他更无发现,心中以为贵重财物定然装在这前面的马车上面。胡袍贼人被拿了进来,已是四下打量了个分明,这里面除了四个活生生的人儿,哪里还有地方装得下甚多财物,此时,见了明溯手中的官印任命文书,心中已信了一大半,不由得暗暗懊丧,怎么就财迷心窍,被蒙了过来打劫这押人的官差。

    见这人面上惶恐,明溯突然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气,冷笑一声,言道:“哼,也罢……既然你等贼人不识相,我这就先送了你上天,再去擒回那重犯老贼。”说话间,刀尖已慢慢地向那人心口送去。

    那人本是闭目等死,突然闻听“擒回那重犯老贼”几字,突然福至心临,连连顿首,口称:“大人饶命。小的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如若大人不嫌弃,小的愿意将功赎罪,帮助大人擒拿下那老贼父子。”

    “父子?”

    “正是。那闯寨的小子已被小的大哥关押在寨中水牢之中,如若大人能够不计前嫌,小的定然将那小子奉上。”

    “你能说服其余同伙?”明溯却是一副不信的表情,长刀往前一送,便刺进了那人的前襟。

    那人见性命危急,紧忙低声喊道:“小的与大头领乃同胞兄弟,在寨中还是能说得上几分话的。”

    明溯手上犹豫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本来他也只是吓唬吓唬这贼人,诈点实情出来,并没有真的想要动手杀人。毕竟自己一行只剩下三男二女,便是与那老贼争斗,一时之间也是得不了便宜,何况又增加了水贼这个变数,更是吉凶未卜。此时,这贼人保命的一番话却是提醒了他,其实要想擒回那老贼,还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

    奢望这伙不入流的剪径水贼帮助自己拿下老贼,自然是不用考虑了。明溯转念一想,便恶狠狠地将刀停在那贼人心窝处,低声言道:“若是想要活命,你只须按照我的吩咐行事。”那贼人自是头点得比磕头虫子还勤。

    车外,那贼人首领几次三番想要挥众攻打马车,却又因自家兄弟落于其手,不敢轻举妄动,正百般焦躁之时,那窗上帘儿却是掀了开了,一张圆圆的面庞,赤发黄髯,从窗口探了出来,远远地喊道:“大兄,这是个大主顾,我的货物不够,你且先借点过来。”那贼人首领心中奇怪,然而料想自家兄弟不会蒙了自己,相必中间必有甚么变故,便伪作不情不愿地行了上来,将肩下的货担儿卸下了一边,先是示意周边手下警戒,然后端了一只箱子,从前面送了上去,自己却是不肯往那帘子里钻。

    郭贵悄悄地掀起帘子望了一眼,见那老贼犹自坐在后面的车辕上看着热闹,视线已被车厢挡了开来,便向明溯使了个心安的眼色。那贼人首领将货物送至前面这车辕之上,半响不见动静,心中大急,便待回身退下,招呼手中进攻。正在此时,一只俏生生的小手探了出来,慢慢地掀起了那前面的帘子,那贼人首领定睛往内一瞧,却见一个少年拿刀逼着自家兄弟的胸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禁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威胁道:“他身上若是少了半根汗毛,我与你定然不死不休,纵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剁成肉糜。”

    明溯却是毫不在意,此人的表现倒也符合那胡袍汉子的说法。既然此二人兄弟情深,那计策便已成功了一半。明溯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刀放了下来,对那贼人首领言道:“真相究竟如何,胡不听你兄弟说说。”

    兄弟二贼就着帘子内外,好一阵嘀咕,言罢,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车内情况,那贼人首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不到自己打了半辈子的雁,今日却被大雁给啄了眼去,本待就此按了明溯的意见,将那老贼拿了下来,好生出一个闷气,却是不愿就此憋屈地被明溯利用一回,便恨恨地言道:“自古官贼并非一家,我又何必掺合你们这龌蹉的勾当,只须带了人马回那水寨之中,乐得逍遥轻松岂不更好。”

    郭贵将手中血红长刀往那胡袍汉子脖间一搁,正待呵斥,明溯却是微微一笑,将旁边一只木箱打了开来,顿时一阵金光闪闪,把那兄弟二贼的眼光直勾勾地拉了过去。

    “虽然没有甚么贵重物品,但是行前太守却是交了百金给我,本欲借此结交一番各路英雄豪杰,不想才行了几日,重犯便已丢了。”明溯喟然一叹,合上了那木箱,言道:“我还是轻装上路,赶紧去那京中请罪吧。也不知道这些金子能不能打点得免了我那走失贼人的罪名。”

    那兄弟二贼还没从黄澄澄金子的刺激中回过神来,闻言,那胡袍汉子呐呐言道:“我这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大兄,你说如若他将这些金子赠予我等,便是舍了那座寨子也是值当。”

    “如若大当家的愿意帮助我擒回此贼,当以此金相赠。”明溯伪作惊喜,急促地许诺道。

    “我又该如何信你?”那贼人首领虽是晃花了眼,却是还留了一分心智。

    “如你兄弟二人擒下了那老贼,我定以此金相赠。若是背诺,当天打雷劈,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永世不得超生。”这个誓言委实有些毒辣了,也不由那兄弟二贼不信。此时之人最重然诺,何况明溯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一并纳入了誓言,可见其态度确实诚恳。

    那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突然,那贼人首领摸出一柄短刀,飞快地划破了自己的衣衫,留下几道血痕,然后惨叫一声,双脚蹬辕,滚地葫芦般地倒飞了出去

    那些贼人本就扮作行脚商贩围在四周,此时见首领跌出车外,一时半会只有惨叫的分儿,都爬不起来,便纷纷掀翻了货,抽出了兵器,一声呐喊,围了上来。

    明溯却是凶神恶煞般地持了屠龙钻出车外,立与那车辕之上,有几个倒霉的贼人心急之间闯到了前面,三五个回合之间,顿时两条手臂飞了起来。

    见伤了人,道上的行人顿时混乱一片,尖叫声、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嘈杂一片。此时,郭贵已代了明溯出来驾车,明溯索性将刀一展,飞身一跃,和刀扑向那地上的贼人首领,前面的无名发现后面生了变故,此时也舍了手中的货物,长枪一抖,往回冲了过来,转眼之间,三五个贼人便亡命枪下。

    那贼人首领心中恼怒,不就是演个戏嘛,至于要杀伤自己这么多手下么。事已至此,不管多大的折损,便是为了那百两金子,自己也只得继续演了下去。

    眼看明溯快要冲到面前,那贼人首领惶急之下,大喊一声“风紧,扯呼”,便率先往那关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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