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很气愤,绝对的气愤!

    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这帮属下甚么都学得很快,就是一个完美主义却一直学得不伦不类。

    你看看这具尸体,很明显比田畴还要瘦削一些,为甚么就挑了他呢,幸好此时商璩正沉浸在丧友的悲恸之中,暂时还没有发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根本就不是田畴他爹亲生的。

    还有其他那些“抢”回来的尸身,一个个伤痕累累,可回来的这六百人竟然除了满身的血污之外,竟然都没个人吊着个胳膊,实在不行,哪怕派几个机灵一点的士卒,一瘸一拐学着走走路也是好的嘛。

    或许是身上标配的这套衣物实在太新了,这些征召不久的士卒不舍得下手,可你们那些军侯一个个干甚么去了?现在最大的特征就是场中活人死人泾渭分明,躺在地上的穿的都是破破烂烂,让人不忍目睹,可那些“侥幸”活了下来的,除了满面的疲惫之外,其余就找不出甚么特殊的地方。

    太正常了,正常得连衣物都没有一丝的破损,正常得同侪身上插着的箭枝与自己背上的做工完全一模一样,正常得竟然“杀”回来的士卒连数字都很整齐——根据那个领队的军侯禀报,死去三百人,只抢回了百余具尸体,其余六百人无一损伤。

    恶狠狠地瞪了一下那个似乎凯旋而归的军侯,明溯低声嘟哝了一声:“你脸上抹那么好看做甚么?”

    那个站在那里极其拉风的军侯压根就不知道镜头已经穿帮了,竟然还得意地去向庞德显摆了一下:“主公刚才表扬我脸上好看呢。”

    “白痴!”庞德无语地望着他脸上一边三道,抹得整整齐齐的血痕,轻轻地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想了想,还是顺手在他脸上揉了一把,弄成个大花脸方才罢休。

    那个喜欢作印第安打扮的军侯最终还是佯佯地被实在忍无可忍的明溯打发出去开路了,至于这边,稍许留几个装得像点的充充场面也就可以了。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乐意,但是明溯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些“忠心的属下”掩埋入土。倒不是心存不忍,而是实在太假了,若不趁商璩此时其智昏昏,等他冷静下来反应过来,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正在此时,那名军侯仓促地又跑了回来,大声喊道:“主公,有胡人追了过来。”

    “来得正好!”虽然不清楚田畴到底在玩甚么把戏,可现在场面比较尴尬,若是再添加点胡人尸体,那自然就不用再掩饰多少了,明溯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冷言道:“令明,你领五百人上去,记住,不能再有丝毫损伤。”

    “喏!”庞德闻言顿时面露兴奋之色,昨晚山道之中那一出戏,因为要将商璩裹挟出山,所以他只得留了下来,可算是生生地把他给憋坏了。还是田畴够意思,知道我也想杀上几个胡人解解乏,这就送了人过来了。

    庞德不惊反喜,精神抖擞地领人迎了上去。就是昨晚“杀”出来的士卒此时亦是激动万分,昨晚那些胡人实在太少了点,好多人才拔出了长刀,就发现面前已经没有站着的胡人了。作为新兵,第一次见到血总是很兴奋的,何况是这种一边倒的屠杀。

    不就是杀猪么。猪还懂得逃跑,这些胡人就像傻瓜一样,怔怔地站在那里,刀都砍进了肉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一帮嗷嗷乱叫的士卒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冲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庞德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明溯奇怪地望了一眼终于学会该如何演戏的士卒,纳闷地问道:“胡人来了多少人?战果如何?”

    “属下无能,那些胡人只得七八百人,已经退走了。”闻言,庞德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丧地言道:“士卒伤亡七十余人,其中十六人因伤势过重,已经当场身亡,其余人医护兵正在包扎处理。”

    明溯却是毫不在意,淡淡地言道:“我知道了,你继续小心戒备吧。”

    “主公,那些亡卒的尸身如何安置?”庞德应了一声,脚下却是不动,又问了一句。

    “啊……与这些……”庞德顿时着急了,语无伦次地言道:“埋在一起?”

    “不埋一起,难道还运回去?”明溯纳闷地反问了一句。都是胡人的尸体,难不成还千里迢迢运回汶县?

    庞德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扯了明溯,径自往旁边走了十余步,这才黯然言道:“这些亡卒可都是我们的弟兄。”

    “那边躺着的不也都是么?”明溯更为奇怪。这庞德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说了半天了,连自己都没整明白他到底想表达甚么。

    “不是!”庞德侧头望了一眼,见商璩并未关注这边的谈话,便低声言道:“这次真的遇上了胡人……不是田畴派来的。”

    “啊,不是……”明溯顿时傻了眼了:“那些弟兄?”

    “是真的死了。”庞德顿时面色一黯,低沉地言道。

    这时候,明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先前还以为田畴想借自己的手,剪除点异己力量,不曾想这次一大意,却是白白地将自己属下的性命送了出去,于是,便匆忙地往那庞德回来的方向行去,一边走一边闷喝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赶紧讲给我听!”

    见到那整整齐齐排在一起的十六具尸体的时候,明溯心中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庞德在与自己开玩笑。

    先前,庞德兴冲冲地带了士卒准备去屠杀一通之时,迎面正好撞上了这一群胡人。很明显的是,这些胡人与那乌延的部众衣着打扮并不相同。可庞德却是不在乎撒,他是来杀人的,哪里还会去管人家到底穿的甚么衣物。

    所以,毫无提防的庞德领着人就这么生生地杀进了对方的队伍中间。

    双方初一接触,便各自有了死伤,庞德这才意识到了不妙,紧忙传令士卒收缩,牢牢结成军阵,与胡人对峙了起来。那些胡人显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惶之下,丢了数十具尸体就匆匆地逃走了。

    自知犯了错的庞德见胡人退走之后,也不敢再追击,便部署了士卒将四周警戒了起来,自己则匆匆忙忙赶了回去向明溯禀报。

    “这是甚么东西?”明溯粗粗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现场,突然发现了一具鹿样的动物尸体。

    庞德挠了挠腮帮,正想说不知道时,那商璩已是尾随了过来,颤声言道:“这是马鹿……吾等捅下大娄子了!”

    “马鹿是甚么东西?”庞德纳闷地问道,明溯却是随手一把将他好奇的脑袋打了回去,不解地问道:“本侯虽未见过马鹿,却也知道这仅仅是一种动物而已。不知商大人所言大娄子是甚么意思?”

    “有关东胡古族,侯爷可知?”

    “知道,东胡因居于胡以东而得名,曾经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多次劫掠中原边塞,后面才有了长城的修建。”这是孟姜女哭长城的背景资料,明溯当然熟悉得很。

    “冒顿单于刚即位时,东胡恃强向匈奴索要宝马、美女,冒顿单于采用麻痹敌人的做法,对东胡的要求一一满足。冒顿单于趁东胡王轻敌之际,向东胡发动进攻,大破东胡,从此东胡分为了乌恒和鲜卑两族。”商璩与田畴一样,久居边塞,便胡人的历史也是甚为清楚:“先前侯爷在徐无山中遭遇的那乌延便是乌恒部落的一支,至于那鲜卑,当初就是东胡退守鲜卑山的族人。”

    “可这与本侯有甚么关系?”明溯还是没搞懂自己究竟捅了甚么娄子。

    “这马鹿就是鲜卑的图腾。”商璩恐惧地望着地上那具动物尸体,喉咙蠕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之后,继续言道:“当今乌恒孱弱,鲜卑强横,虽然先前统一各部的檀石槐已经死了,鲜卑内乱,可占据了代郡、山谷等地的轲比能还是势力非常强大的。”

    “轲比能……那是鲜卑相互交战的三大势力首领之一吧?”先前在西山之时,慕容清就细细地将乌恒、鲜卑两支的情况细细与明溯讲述过一遍,所以明溯对于这些势力也不陌生。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前些日子那轲比能已经一统东部和中部鲜卑,现在麾下控弦数万骑,势力极为强盛,也逐渐向右北平一片延伸了过来。”

    听了这话,明溯反而放心了,那轲比能势力再大,因为要占据那么多地方,也不可能将数万骑部下一起派了过来,何况庞德等人与他们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冲突而已,千人以下,明溯自认为还是无须担忧的。何况,兵来将蛋,水来土掩,鲜卑真闹起来了,自然有那当地的守卒出来顶缸,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

    见明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商璩焦急万分地言道:“马鹿是鲜卑族大萨满的坐骑,既然这马鹿死在这里,那么……”说到这里,商璩已经不敢再去往下去想激怒了鲜卑人的严重后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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